我后来跟师父一起,费了好大力气,几乎将梁军心脏的部位剖开了一个大洞,才将那只假手拔出来。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只假手却不是正常的手掌的模样。
五个手指头上尖尖的,我擦干净一看,发现上面镶嵌着五个十分锋利的刀片!
这就很奇怪了,好好地假手上,为什么要放刀片呢!
不过眼下也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我们确定梁军心脏里没有残留的桃木后,便将从家里带来的莲子和着淤泥团成一团后,塞进了梁军的心脏里。
和至阴至纯的养花水一样,这莲子活着淤泥代表着新生,能补齐梁军被桃木烧灭的心神,补齐三魂七魄。
赵峰他们将我跟师父拉上去,看到那带着刀片的假手,全都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不明白,队长跟这个杨田无冤无仇的,杨田为什么要害他!
我说他应该不是故意要害他,而是弱者心态作祟,担心在危难之际,梁军会放弃他这个社会底层的“废物”,会不救他。
那些照片中,很明显能看出来,杨田死死地拽着梁军的胳膊,不肯放开。
这个时候有横梁掉下来砸在了梁军身上,梁军可能晕倒了,于是就压在了杨田的身上。
杨田以为梁军死了,就想脱他的防火服自己穿上,但这个时候,火势加大,越来越多的残垣断壁砸下来,更好将梁军的胸膛送到了杨田的手边。
活生生的将杨田带着刀片的手掌压进了梁军的心脏。
桃木被烧酥了,消防队员们往外扯梁军尸体的时候,刚好将假手的手腕给扯断了。
可尸体连着木头都被烧焦了,所以大家没看出来。
梁大爷听完急着问我,说如果像你说的只是意外,可为什么在我家里的时候,那三炷香烧成了两短一长?
不是你说的么,我家梁军提示了,说他现在有危险?!
梁大爷从听到杨田拽着梁军不放的时候,整张脸就已经开始变红了,这是血压上来的症状。
师父连忙过来将他扶到一边,让他不要着急,现在乌云快散了,还是先得把坟头填上。
等填完坟,再说后面的事情。
师父说话有分量,梁大爷虽然脸色不好,但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我和几个消防员一起,很快就把坟头重新立起来了。
师父见状,即刻招呼大家上车,说附近有个村庄,里边儿有不少旱厕,他要去上个厕所。
顺便,给杨田也降降火气!
师父说的这个降火气,其实就是要把那桃木做的假手扔到粪坑里去。
粪坑里装的屎尿属于污秽之气,腐蚀性强,什么木头放里边儿久了都容易糟。
杨田生前是个残疾人,胆小自私,一直活的卑微又窝囊。
他的假手在偶然之下竟然攥住了一个社会强者的心脏,并且在死后,仍然能通过幻肢感应来操控,这无异于让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因此,他的魂魄才会一直纠缠着梁军。
头七的时候,所有带水的贡品才会被掀翻。
但现如今这幻肢的本体被我们挖出来了,如果师父将它扔进粪坑,让它永远不见天日。
那么在污秽之气的腐蚀下,杨田魂魄之上的那只手,也就渐渐被腐蚀掉了。
他带着残缺的灵魂去投胎,来世也就只能再次做个残疾人!
杨田活着的时候就被“残疾人”这三个字掣肘了半辈子,到了下辈子,他绝不愿意重蹈覆辙。
就算是为了自己下辈子着想,他也一定会认怂。
到时候他自然就不会再纠缠梁军了。
师父一开始没解释的时候,大家还都觉得奇怪呢,心想这韩道长怎么这么不着急,不是他说等重新填了坟头以后就解决梁军的问题么?
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
然而当他们听了师父的计划以后,一个个的瞬间都来了屎意,要排队上厕所。
等我们将那假手丢进粪坑里后,就直接去了梁大爷的家。
进门前,我又泼了些水进去,但先前的那对四十码的鞋印,却消失不见了。
我又点了三炷香放在门槛上,这一次直到烧完,都没有再出现两短一长的现象了。
到了晚上,梁大爷就梦见梁军了。
梦里的梁军还是穿着去世前的那身防火服,他就站在堂屋中央,看到父亲醒了,于是冲他笑笑,磕了个头,然后就往外走了。
梁大爷知道儿子这是脱离火海了,虽然欣慰,但还是不舍得追出去了。
结果到了院子里才看到,梁军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锁链,链子的那一头拴在了一道黑影的脖子上。
那黑影少了一只手。
第二天梁大爷来观里,将这个事儿跟我们说了一遍。
师父听完笑了,说梁军这是成鬼差了啊。
在地府里,只有鬼差才能拿得起锁魂链呢。
那个缺了手的黑影,就是杨田。
看来没了假手作为威胁,他就不是梁军的对手了。
然而,据我们所知,只有身上背了人命的犯人,到了地府之后才会被上锁链。
那杨田看来也是个戴罪之身啊。
这样说来,我之前的猜测应当是准确的。
那天在火场里,如果不是杨田横加阻挠,梁军本来是有生还的可能的。
也就是说,梁军其实是杨田害死的。
但为什么鬼差之前不来抓杨田呢?
师父说因为杨田的假手在梁军的心脏里,两个人的灵魂有纠缠,没法剥离。
加上鬼差也挺忙的,所以暂时没有处理他。
梁军一脱离了控制,就可以找鬼差告状了。
他死前又救了那么多条生命,立了功,被地府招安之际,先把杨田给抓了。
我们后来又帮着梁大爷给梁军做了场法事,随着天气渐冷,我们给他烧了不少的纸钱和寒衣。
再后来,梁大爷就没有梦到过梁军了。
这个案子,尽管梁大爷坚持,可我们还是没有收他老人家的钱。
师父说,就当是我们在地府多了个熟人,以后托关系好办事儿。
梁大爷一听这个,才算作罢。
我们道观开观以后,我就把文物局的工作辞了,专门到道观里帮忙。
有时候师父精力不济,就由我理事。
有一天晚上,葛军带了个朋友来找我,本来说好了是要看事儿的。
结果那个朋友刚一进道观的门就翻白眼儿了!
朋友叫闫涛,是个物流公司的老板,也是葛军的合作伙伴。
我跟葛军将他抬到后堂,灌了一些茶水,又给他针灸了半天,他才醒过来。
当时他醒过来以后第一句话就是:这儿是医院啊?怎么医院长这样儿啊?
我说这里是道观后堂,不是医院。
再说了,你只是被鬼魂纠缠的时间久了,阳气不足,被三清祖师的圣光冲了下,没什么大碍,不用去医院。
我一提到鬼魂,闫涛立马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说大师你是看出来的,还是葛军告诉你的?
我说这还用葛军告诉我么,你瞧你那黑眼圈儿,还有耷拉的肩膀头子,这都是阳虚的症状。
再加上你一进道观就晕,不是撞鬼才怪了。
闫涛大小也是个老板,他一听我这么说,就知道葛军没有忽悠他,我是真的会看事儿的。
于是立刻光脚站地上,双手抱拳,十分恭敬的冲我拜了一拜。
我当时吓得连忙往一边躲,我说你这是在道观里,你只能拜三清,不然祖师爷要知道你光拜了我这个小徒弟,不拜他们,晚上非得找我算账不可。
闫涛一听立马就要往前堂走,但是他还是太虚弱了,加上起来的太猛,才迈出去一步,就又差点儿摔倒。
我叹了口气,跟葛军一起重新将他扶到床上躺下,我说你可别折腾了,还是有事儿说事儿吧。
闫涛缓了缓,这才将事情的经过跟我说了。
上周,闫涛接待客户的时候,出于惯例,签合同前得先把这些祖宗伺候好。
于是就问他们有没有什么想吃想玩儿的。
客户属于土暴发户,有钱,可没见过世面。
来京城前就听说这边有个十分出名的销金窝,名叫地上人间。
真名跟这个差不多,有些朋友应该听说过,我就不详细介绍了哈。
听说能进地上人间的客人,非富即贵,不经熟人介绍是进不去的。
里面和别的地方的娱乐场所不同,非常神秘。
所以啊,当闫涛问这些老大哥想去哪儿逛逛的时候,他们就说了这个地方。
闫涛有钱,但是人脉不行,他也进不去。
于是就找到了葛军。
葛军自小性子就野,独立的早,生意做的也大,是地上人间的会员。
但他也是谈生意的时候才去,结了婚以后更是洁身自好,连朋友叫他他都不去了。
然而闫涛开了口,出于帮朋友的初衷,他就跟陈虹打了招呼,然后将闫涛和那些暴发户带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