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恋爱脑如果能懂得这个道理,也就不会几十年来执迷不悟了。
付叔在旁边气得攥紧了拳头,如果不是我们在旁边,估计他非得擂她这个傻妹妹几拳。
他张嘴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就发不出一个音节。
想必很多话他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跟妹妹说过了,但二姑没听,现在再说一遍,想想也没用,索性也就不想说了。
我看付叔脸有点儿红,怕他有高血压,连忙搬过去一个凳子,让他坐下歇歇,别动怒。
付叔恨铁不成钢的坐在那里,抬头望着我,说小师傅,我是没得法子了,您想想办法,赶紧把我这个傻妹妹敲醒吧。
我听了连连点头,我说您别着急,鬼魂如果生出了害人之心,不见血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就像我师父刚刚说的,天黑以后,他还会来的。
二姑听我这么说,吓得直打摆子,她爬到我师父跟前,手指着我的方向问道:大师,他说的是真的么?
我师父听了先是点点头,然后看到桌子上没有收拾的盘子和碗,走过去从碗里捏了一小坨蒸糯米饭。
师父将那坨糯米饭放到手心里,压成一个长条的薄薄的米饼,然后走到小忠床前,将那条薄薄的糯米饼贴在了小忠的眼皮上。
不消一刻,师父将米饼揭下来,就见小忠的眼皮和太阳穴以及前额骨上,多出了几个黑色的手指头印儿。
二姑见状当即倒抽一口凉气,结结巴巴的指着那几个黑色的指头印儿,说这是什么啊?
师父说糯米能驱邪化煞,拔除阴毒之气。
之前小忠翻白眼儿,你以为是发烧所致,但看这指头印儿所在的部位就知道,他那是被鬼魂按的。
二姑父死前死后心中的戾气都不小,他是将大拇指死死地按在了小忠的眼皮上,想要捏爆他的眼球。
这得亏了二姑父已经死了,如果是活人用力去按,这么小的孩子,哪儿哪儿都嫩,以成年人的手劲儿,稍微一用力,孩子的眼球就爆了。
但即便是鬼魂,孩子察觉出眼睛不舒服,下意识的转动眼球,这才造成了发烧烧到翻白眼儿的假象。
说完,师父深深地看了二姑一眼。
但见二姑愣愣的不说话,就知道这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
于是,师父回头问付叔,这村里有没有人家养牛,最好是老牛。
付叔连忙点头,说他们这边只要有农田的,几乎家家都有牛,水牛居多。
师父一听立刻就让我跟着付叔去街坊邻居家里,去跟老牛借两根儿眼睫毛。
他要让二姑亲眼看看,这个她痴迷了几十年的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说到这里,估计很多小伙伴要问了,不是说人抹上牛眼泪就能看见鬼么?
为什么不用牛眼泪呢?
其实这个说法算是个古方,实际上牛只有在临死前以及主人死后才会哭。
它的眼泪十分珍贵,不容易获得。
但牛的眼睫毛更替频繁,又通着泪腺,通灵的效果也很好。
最重要的是,比较容易获取。
付叔为了省去商量的时间,直接带我去了他的一个亲戚家。
那个亲戚之前也见过我们给付叔看病,一听了来意之后,就直接带我们去牛棚了。
我基本上没有见过活的水牛,因此当我进了牛棚,瞧见水牛那硕大的身躯以及冲天的牛角的时候,当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这么大个儿啊!
亲戚被我逗笑了,说他们家这只还算是小的,有的会养牛的家庭,那家里的水牛潜进水里,不细看,还以为是水下边儿埋着一座假山呢。
我们边说边靠近那只水牛,老牛瞧见主人以后,再面对我们,就只是抬了抬眼皮,没有反抗。
但如何取牛的眼睫毛,可把主人给难住了。
我说这个您甭管,您先帮我安抚安抚它,待会儿我下手的时候别顶我就行。
牛主人一听就拍了拍老牛的脑门儿,说老汉儿,这小娃娃跟你借几根儿毛毛,你莫得冒火哦。
当时听见牛主人管这老牛叫老汉儿,我瞬间一愣,付叔看见了就跟我解释,说这老牛是上一辈老人养的,岁数可不小了,叫声老汉儿也正常。
我一听那这老牛的眼睫毛肯定比一般的小牛要更有灵性了。
牛牛越老,越通人性啊。
此时,牛主人那边给老牛喂了几把青草,又摸又拍的安抚好了,我就拿了一张镇魂符放在背后,慢慢地走到了老牛跟前。
老牛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此刻眼睛里满是戒备的眼神,但我身上可能有道观的香火气息,慢慢地,老牛突然抖了抖耳朵,朝我翻了个白眼儿!
那意思好像在说:瓜娃子,藏什么藏,老子早就瞧见喽。
见状,我立刻将镇魂符贴在了牛牛的额头上。
瞬间,镇魂符的符纸像是沾了水一样,牢牢地吸附在了牛牛的脑门儿上。
而牛牛刚刚还在咀嚼青草的嘴巴,也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不动了!
我顾不得听付叔和牛主人的惊叹声,手起毛落,快速的拔了两根已经摇摇欲坠、发黄的睫毛。
拔完以后,我就快速揭下了镇魂符,然后牛牛的眼睛恍惚的眨了眨后,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又若无其事的嚼青草去了……
出牛棚后,为了让牛主人和付叔放心,我告诉他们刚刚贴的是镇魂符,为的就是暂时定住牛牛的灵魂,对牛牛没有伤害。
等我们回到二姑家里,师父便将碗扣在桌子上,并在碗底儿倒了一些土家烧酒,然后把牛的眼睫毛放了进去。
之后师父点燃一张火符,直接将碗底的土酒燎着了。
土酒杂质多,酒精浓度低,烧了不一会儿就灭了。
师父见状,就伸手沾了些,然后抹在了二姑的眼睑处。
抹完以后,师父又指指墙角的那个糯米袋子,说这糯米就能治那厉鬼,你抓一把放在手里攥着。
什么时候你瞧见了你丈夫的鬼魂,你就直接往他头上扔。
二姑像是听懂了,但看她那个不确定的模样,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听懂了。
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如果她还是解不开心结,那就是她自己选择一条道走到黑,与旁人无关了。
说完,我们三个人就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付叔有些不放心,一直在往回看。
他问我师父,就这么把她一个人丢在那里,真的没关系么?
师父说你要愿意回去陪她也行,但你是男人,阳气重,那厉鬼瞧你在场,肯定就不敢现身了。
这样虽然能保她一时安全,可你能保她一世安全吗?
你这妹子执念太重,寿命太长,如果不快刀斩乱麻,这后半辈子就真的搭进去了。
听我师父这么一说,付叔也咬咬牙,不再说话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太阳渐渐西下,付叔家里的晚饭都上桌了,可付叔却没什么胃口,一直盯着电话看。
大概晚上十点钟左右,二姑来电话了。
听着电话里二姑沙哑的嗓音和浓重的鼻音就知道,她肯定是哭过了。
付叔急的大声问她那死鬼来了没有,二姑没答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哭。
那种发泄式的哭腔听得人心里很难受,但却没有任何惊恐的成分。
这就说明,二姑应该是把那个死鬼丈夫给解决掉了。
等二姑发泄完了,我们才赶到她家,听她将整个过程说了。
二姑说,太阳刚一下山,她就听见家里大门被一阵风给吹开了。
紧接着,外屋的小门也被吹开了。
那个时候,她就坐在小忠的床前假寐,可透过眯着的眼缝,却看见了一排湿漉漉的脚印儿从门口蔓延了进来。
二姑说,当时她手里握着的糯米一直在发烫,但是她为了看清这死鬼的真面目,忍着没有扔出去。
直到她闻到了一股很浓重的河水里的泥土腥味儿,她才壮着胆子,稍微睁大了眼皮。
但不待她看清那鬼魂的模样,身旁的小忠突然哼唧起来了。
护孙子心切的二姑,当时就装不下去了,立刻条件反射般的扭头去看小忠。
而就在这一刻,二姑瞧见小忠的脖子上缠着一条墨绿色的水草!
那水草越缠越紧,小忠的脸色很快涨成了猪肝色!
二姑惊得尖叫出声,刚要过去解那个水草,自己的脖子上就多了一双湿漉漉的大手!
她立刻转过头来,当即就看见二姑父正恶狠狠的盯着她看,说我就知道你是装的!
二姑被掐的上不来气儿,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除了二姑父诅咒似的话语,就是耳鸣声。
二姑父说:你这个丧门星,你毁了老子一辈子,老子要你陪葬!
说着,二姑就觉得自己的喉骨咔嚓响了一声。
一股腥甜的味道袭上舌尖,二姑的理智也逐渐回笼。
这个杀千刀的死男人,当初明明是他许给了二姑一个美好的未来,结果到头来,他却把自己的不如意都归咎在二姑的身上。
明明是他毁了二姑的一生啊!
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二姑父亲口许了二姑一个美好的姻缘,现在又亲口将这个美梦打碎。
纵使多年来二姑自己心里也对二姑父的人品生出过怀疑,可人都是现实的脆弱的动物,不亲自撞撞南墙,是不知道痛,不懂得回头的。
现在二姑父这个始作俑者亲自给了二姑一记响亮的耳光,二姑瞬间理智回笼,挣扎着将手里的糯米,砸向了二姑父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