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你不能见他吧？毕竟那是还没有受过摧残的小山。卓警官曾经透漏过，你设置城警的目的，是找到小山，把他抓起来送到城外。”

    “可是你又怕小山真的死掉，所以城外的具体含义是那个破庙。”

    “就算不回来，小山也可以在那个破庙里好好地活下去。”

    “有的人讨厌自己出现第二个人格，甚至会想方设法地让对方死掉。但你不是。”

    “所以我猜测，把小山赶出去，也是你对他的保护。”

    “保护？”

    老乞丐突然笑了，那是一种嘲笑：“我当然讨厌他！我只是不想让他那么舒服地在桥洞下生活。他凭什么比我过的要好？

    “我让城警抓他，我当然知道他会回去，但没关系，从城外走回来需要很长的时间，他一定会累死在途中的。他就是我手下的一只老鼠，看着他垂死挣扎会让我很开心！”

    说到最后，老乞丐语气渐渐弱了起来。

    他喃喃道：“我很开心。”

    “你开不开心我不知道，但是接下来，他不会开心了。”

    老乞丐正处于脆弱的时候，突然被刺激，他的手里出现一股黑气，决然地往自己的脑袋拍了过去。

    那个位置格外刁钻，身为人类不会注意到那个位置，但是作为鬼来说，那是它们的本源。

    赵牧飞快地走到老乞丐的身边，右手被黑气笼罩，抓住了老乞丐的手掌。

    无数黑气从一人一鬼的身体交界处涌进老乞丐的身体，把那团凝聚的黑气吞噬掉。

    不过一秒，老乞丐的身体发软，无力往下倒去。

    好在卓凯匀及时抓住了他。

    老乞丐求死不能，他像是疯子一样笑了起来，可是越笑，那笑容却带着些哭意：

    “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

    “你非得让他重新经历所有的事情？”

    “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良心？你杀了我，或者我放你离开。”

    和以往的求死不同，这次他是下了决心魂飞魄散的，可惜被这个男人又拦了下来。

    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手段。

    他的语气卑微起来：

    “求求你了。不要让他见到我。”

    “你知道我们是人？却把我们变成鬼？让赐福变成一个圈套，引我们上钩，杀死一批又一批的人？”

    老乞丐凄惨一笑：“那又怎样。你们擅自来到我的世界，却杀了小山、杀了盼盼、又把我妈妈的住处全都毁掉。你们难道不该死吗？”

    “甚至到最后，你们找到了我，也杀了我。”

    老乞丐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语气逐渐变冷：“没关系啊，你们杀了我也出不去。等我鬼气再次凝结的时候，我会把你们变成和我们一样的鬼，永远留在这里。既然你们敢来，那我自然不会放过这种赐福的机会。”

    他已经给过那些入侵者很多次机会了，劝阻他们不能去幽虎街，可是他们总是不听。

    他给入侵者两条路离开。

    一个是带着小山前往幽虎街，可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在意小山。

    一个是带着小山一直居住在城外，可是他们自作聪明，看出小山的意图，想方设法地把对方接回去。

    于是他们在两条正确的道路上来回徘徊，最终因为赐福的代价，死在了这里。

    可惜，面前这个男人太聪明了。

    没有杀了他，而且还找到了他的弱点。

    他自嘲一笑。

    “你的能力比城警还要低。是因为你花费了所有的鬼力去建造这个世界吗？”

    赵牧继续问道。

    老乞丐早已破罐子破摔：“是啊。我耗尽心神才创建出妈妈的房间，却因此无法杀了你们这些入侵者！但是你们只要胆敢杀了我，那你们一定会死在这里。”

    他冷冷一笑，他靠这种方法，留下了无数的入侵者。

    赵牧验证了自己的猜想，继续加快脚步，往桥洞的位置走去。

    在看到缩在被褥里的小山时，老乞丐僵直了身体，不敢再进一步。

    小山看到赵牧的身形后，已经没有任何的表情，也没有再喊“神仙”，而是转过了头，当做不认识他。

    他看到了那个脏兮兮的老乞丐。

    小山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觉得对方好熟悉啊，好温暖……

    就像是爷爷和妈妈的感觉。

    他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他飞快地从被褥里站起来，往这边跑来。

    对方就是自己的家。

    七岁的小山心里冒出了这一句话。

    等他抱住老乞丐的时候，老乞丐突然幻化出无数的星点，往小山的身体里飞去。

    小山的眼中闪过无数情绪，周围的环境迅速发生变化。

    七岁男孩的个头逐渐往上长高。

    赵牧像是在看一个人生平介绍的纪录片一样，所有画面快速闪过。

    他看到小山在街上流浪。

    遇见了另外一只小狗。

    小山摸了摸对方的鼻子，却毅然决然的离开。

    七岁、八岁、……十岁……

    画面中的小山越来越高，他的个头也越来越纤细，直到他在街上看到和盼盼一起出现的那个女人。

    小山的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和开心，他立刻往女人的方向跑了过去：“妈妈！”

    女人愣在了原地。

    小山没有感受到女人身体突然的僵硬，他委屈道：“妈妈，爷爷去找你了，你有见到爷爷吗？妈妈为什么不来找小山呀？”

    可是这句话刚说完，他突然被女人推倒在地。

    小山错愕地看向女人。

    女人表情疏离：“你在说什么？我哪有什么孩子！”

    说着，她带着盼盼快速离开了这里。

    盼盼眼神不忍，频频回头。

    小山呆呆地坐在地上。

    他看着自己脏兮兮的手掌，和那件早已不合身的棉袄，放声大哭起来。

    妈妈为什么不认他？

    是嫌弃小山是乞丐吗？

    小山也不想当乞丐的呀！

    爷爷不是去找妈妈了，那爷爷呢？妈妈为什么没看到爷爷？

    妈妈为什么推开他，却对盼盼那么好……

    他心里早有一个不想承认的猜测，爷爷已经死了……

    所以如今唯一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就是找到他的妈妈。

    可是现在动力也没了，他万念俱灰。

    反正没人爱他，他死在这里，也没关系。

    他见过很多乞丐的尸体，他们被城警全都装进了垃圾车，然后一起拖走。

    如果他死了，和其他的乞丐一起被拖走，那也算一件好事吧。

    毕竟那样，他走的时候就不孤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