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敏摇了摇头，“无事。”

    紧跟着压低声音凑近他，“只是看着严重，其实一点都不疼。”

    胤礽当然不会相信她这糊弄他的鬼话，

    夹杂着怒火的冰冷眼神，从胤禛滑到地上跪着的石慧珠身上，来回扫视，好似在琢磨着他们的死法。

    “怎么回事？”康熙沉声询问。

    “回皇阿玛……”

    胤禛拱手开口想要解释，却被康熙抬手制止，

    “太子妃，你说。”

    “回皇阿玛的话，宴后儿媳预备回毓庆宫，却不料中途遇到石庶福晋，石庶福晋不知是何缘故，上来便伤了儿媳，”

    “儿媳原打算命人将她带下去，谁料四弟突然赶到阻拦，说石庶福晋患了失心疯，并非有意，让儿媳放过她，”

    “石庶福晋是四弟宠妾，虽伤势严重，但儿媳本也不欲多加计较，但听四弟说她是得了疯症，才想要命人料理了，毕竟皇家威严，不容有失，”

    “可四弟却执意要留下她，甚至不惜持刀相向，还好皇阿玛和太子爷赶来的及时。”

    她知晓康熙的性子，是以并非刻意哭诉卖惨，反而用极为沉稳冷静的语气将事说出，

    这般更加大了可信度，

    同时，胤禛为着自己，也不会将真相说出，

    而一心求死的当事人石慧珠，就更不会了。

    于是她话音刚落，现场一片寂静。

    胤礽一步迈出，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及时拉住。

    康熙目光沉沉，锋利的视线扫过四周，尤其在地上的匕首和石慧珠身上停顿了片刻，

    这个女人，他记得十分清楚，

    当初他还想让她嫁给保成，可最后这个女人一心有老四，不惜落了皇家颜面，也要耍些小聪明，

    他一怒之下将人给老四做了侍妾，

    作为皇帝，他没工夫将心神浪费在这种不识抬举的女人身上，没要了她的命已是恩赐，

    没承想这个女人倒是本事，勾的老四将人抬成了庶福晋不够，还想要请封侧福晋，

    老四呈上折子后，他看也没看便直接否了，

    本就对这个女人不喜，如今竟还闹出这样损害皇家颜面的事。

    康熙摩挲了两下手上的扳指，“带下去，赐白绫。”

    “皇阿玛！”胤禛惊慌抬头，想要开口求情，

    可对上康熙的不带半点情绪的冷脸，以及眸中隐隐的威胁与失望后，

    却仿佛被掐住了喉咙，半个字都吐不出，

    余光一瞥，瞧见胤礽身侧站着的蝉衣，

    这才明白毓敏方才临危不惧的依仗为何，

    他暗暗自嘲一笑，

    垂在身侧红肿的手，死死握成拳，

    眼睁睁瞧着石慧珠被梁九功带过来的侍卫们擒住。

    石慧珠感激的望了眼毓敏，最后深深看了眼胤禛，

    随即便心满意足的闭上双眼，任由侍卫们将自己拖走。

    “万岁爷，时辰差不多该去上大朝会了。”梁九功低声提醒道。

    “传王鹤年给太子妃瞧瞧，后续事宜太子妃看着处理便是。”

    “是，多谢皇阿玛体恤。”

    康熙转头大迈步离去，胤礽惦记她的伤势，倒是想留下，

    但无奈大年初一的大朝会非同一般，只好低声嘱咐了几句，留下何玉柱继续跟着她，才放心追上康熙的脚步，

    临走前，还特意将胤禛也一并拎走。

    “娘娘，咱们现如今可是要回毓庆宫？”

    蝉衣轻声开口，将神色有些恍惚的毓敏唤醒，

    她动了动有些发麻的左手，垂头看了眼，

    “做的不错，回去让陈嬷嬷给你加半年的俸禄。”

    “多谢娘娘赏赐。”

    毓敏浅浅勾了勾唇，眼神略微空洞的望着长街，

    一望无际的青石板，仿佛在昭示着红墙下的绝情，

    “不过现在……去瞧瞧石氏吧。”

    “娘娘，您的手？”

    “无事。”她垂头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背，轻摇了摇头。

    总要去看看石慧珠最后一面的，

    何况白绫之刑难挨，她现如今过去瞧瞧，也可减轻些她的痛苦。

    ……

    行刑之地就在长街后不远处的一间废旧荒院中，

    毓敏到时，正好碰上小太监捧了白绫来，

    “参见太子妃娘娘。”

    在此起彼伏的行礼声中，她抬脚迈入房内，

    “娘娘有话同石氏说，尔等暂且退下吧。”

    蝉衣并未跟进去，反而转身守在门外，对众人吩咐一声。

    以毓敏如今的地位，自然不会有任何人敢忤逆，自然纷纷应是。

    破败的房内，石慧珠呆坐在桌前，听到声响，抬起头，

    “你来……送我啦。”

    “害你伤了自己，还未亲口对你说一声，多谢了。”

    “多谢你愿意帮我，多谢你还给我一个说遗言的机会，”

    多谢你……还给我留了一个体面的死法。”

    毓敏动了动唇，张张口又阖上，反复两次，最新只轻轻摇头，

    “不必。”

    石慧珠凄惨一笑，眼中流出泪水，

    “我当初见你第一面时，还在暗中嘲笑你，可没想到，最后需要靠你才能保留有最后一丝体面，”

    “你知道吗，我自从穿过来，便一直认为自己是小说中的天命之女，我合该、合该被众人所喜，登上至高无上的位置……”

    “我小瞧了这个时代，也小瞧了皇权和四爷，他……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

    她面色惨白，眸中似挣扎似解脱又似难以言明的爱意翻滚，

    最终摇头一笑，将无尽的话语咽回口中，抬眸盯着毓敏，

    “我是不是与你相见第一面便暴露了？还是更早之前你就已知晓了？你、是不是在背后已经笑话我许久了？”

    毓敏想回之一笑，却发现自己唇角早已僵硬，

    只好干巴巴的，将自己从前的心绪道出：

    “我还担心你有什么金手指，和老四联手夺位呢，为此心惊胆战了许久。”

    “哈哈哈……看来，我活的也不是那般失败！”

    仿佛心满意足的石慧珠大笑起来，鼻涕眼泪横流。

    毓敏盯着她，看她从大笑到失声痛哭，最终面若死灰，

    从袖中取出一药瓶放到她面前，

    “方才特地遣人去取的，古方，吃完后不会有痛苦。”

    石慧珠动了动眼珠，伸手紧紧握住药瓶，缓缓打开，

    却并未立即喝下，反而直视她，

    “为表答谢之意，我这有几个消息告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