膳厅里,难得的一家人都聚在一起了,更难得的是华丞相竟然在府里用餐。
今天早朝议事,对于北唐战事也没讨论出一个结果,华丞相代表文官,极力主战,傅老将军也被请上朝堂,作为武将,当然也是主战,但武将嘴里的战和文官嘴里的战可不是一回事。
文官们觉得,武将就是保家卫国的,外敌来犯,打回去就是,只是轻飘飘一句话。
武将嘴里的战,那是真刀真枪杀人,尸山血海地拼命,不仅要将士勇敢,还要有诸多配合支持,然后再决定战与不战。
以陈太傅一派主和,反正北唐要吞的是南闽,也不关咱们的事,守好自己的边境就行了,何必多管闲事。
两派人马吵得不可开交,两个时辰的早朝,没有任何进展。皇帝只得宣布散朝,随后在御书房召见了华丞相,详细询问了他主战的细节和原由。
华丞相作为一个权臣,对时局当然有首不同于其他人的判断分析,北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们自诩为大唐正统,李氏才是天下共主。
大唐解体后分裂成的若干小国,北唐苦苦支撑到如今才保住了李氏一脉的存在,李项龙卧薪偿胆,历精图治,有了如今北唐的国力,国民温饱都没解决,就妄图扩张版图,若不给予重重一击,势必助长其气焰。吞并南闽后,紧接着就该吞并南越,到那时候,南越危矣。
这些话,正对皇帝胃口,君臣所见略同,意见一致,那就要着手准备后援,加强兵力,与北唐决一死战,当然,这其中的一部分军费可以问南闽要,毕竟是帮他们打。
大局既定,皇帝开心,将皇后已经要了赐婚圣旨,赐华佳宜为太子妃的事告诉丞相,“圣旨一会就到府上,爱卿回府接旨吧”。
华丞相说不上心里是欢喜多,还是惆怅多,大女儿嫁琙王爷,小女儿作太子妃,一门两女嫁入皇家,在外人看来是何其风光,可风头太盛,未必是好事,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但心里总归还是难掩喜悦,毕竟这天大的荣耀,是他毕生追求,如今就要实现了,脸上堆满笑意。
华丞相像踩着弹簧一样,迈着轻快而欢乐的步伐,一路上跳跃着似的从宫里往家走。
虞国公跟他打招呼:“文德兄,什么事这么开心,说来也让咱们乐呵乐呵”。
李侍郎看着也奇怪:“文德兄,看来是有喜事呀”
“丞相怕是又要加官进爵了”
…… ……
华丞相刹住脚步,为自己的不稳重而懊恼,他正了正自己的步伐,极力想遮挡住心中的喜悦,但无论如何努力,眉眼依旧弯着,嘴角始终上翘着:“没事,没事,家里有点事,走得急了,走得急了”。
一众同僚面面相觑,都在猜测华丞相究竟有何等欢喜事,让他掩藏不住的得意。
华丞相顾不得同僚们的眼光,也没办法跟人解释,只好闷着头,强忍着欢喜,踏着欢快愉悦的步子上了自家的马车。
坐在马车里才笑出了声,偷偷地欢乐着,他此刻实在是想放纵一回,大笑三声,忍悲和忍喜根本不是一回事儿,就是都挺难的。
华希予一跨进膳厅,就见满满一屋子的人,今天的人到得真齐全。
成年男人一桌,小男孩们一桌,女人一桌,早餐很丰盛,粥,面饼,包子,糕点,还有五六样小菜,煎鸡蛋等,这是华希予进入丞相府以来吃得最丰盛的一顿早餐了。她有点怀疑自己之前进错了饭厅。
刚吃完早餐,丫鬟婆子们还没收拾餐桌呢,就听得门房一阵风似地跑进来通报:“老爷,老夫人,夫人,宫里来人了,来了位公公”
华丞相赶紧疾步迎出来,差点没被凳子腿给绊倒,他又一次为自己的不稳重而懊恼,真是的,一把年纪了,什么事没经历过,今天竟然两次失态。
虽然在心里修正着自己的态度,还是三步并着两步走,远远地就喊着:“德宝公公……”
“华誉维,华佳宜接旨”德宝公公也没空跟他啰嗦,也懒得跟他废那些虚礼,见着华丞相,一进来就直接喊接旨。
华丞相整整衣冠,这回终于沉稳了下来,迈着稳健的步子出去接旨。一听要接圣旨,华家其余的人也全都起了身往庭院去,哗啦啦都在庭院里跪了一大片。
接个圣旨而已,至于嘛,华希予觉着没自己什么事儿,躲在廊柱后面看热闹,可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华家人跪一地,只能看到个后背,头都贴在了地面上,这一幕之前也见过,被亲爹拽着跪在地上,磕得膝盖生疼。
听着德宝公公念那一连串听不懂的废话,华希予又有些走神了,到最后也还是听懂了赐封华佳宜为太子妃,她想着,直接说不就好了,前面那些话说得那么难懂,真的有必要吗?
华府上下一片欢腾,华丞相给传旨的德宝公公又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德宝公公也同样开心地离开,临走时还瞥了一眼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的华希予,华希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老熟人式的微笑。
东宫里
太子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又在看华希予给他的那板胶囊,虽然有些字不认识,但大意也能猜出来,细若蚊蝇的字体,字迹工整清晰,笔力遒劲,笔划流畅,只是想象不出,是用什么样的笔能写成这么小的字,还能这么清晰,写得这么整齐。
听到前院喊圣旨到,有点莫名其妙,这会儿有圣旨到来是几个意思,接完指,心里骇然,太子妃竟然是华佳宜,这女孩他是见过的,聪明温婉,美丽娴静,倒是适合太子妃的位置,可是,可是,心里似乎也没有太高兴,还隐隐地有点小失落,这莫名的情绪缘何而来,他在期待什么呢。
虽然母后早已跟他暗示过在为他选太子妃的事情,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下了。
他回到书房,坐在自己的书案前,看着桌面上的胶囊,又想起那个在山上的雷姑娘,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得了一点线索,然后又找不着踪迹了,翟良玉竟然好久都联系不上,唉,终究是没有缘分啊!
想着今日早朝所议关于北唐欲犯南闽之事,想着二皇兄今天竟然上朝了,他心里特别奇怪,总觉得有些事被忽视很久了,可脑子里又抓不住是什么事,他负责搜集北楚的动态情报,必要时可以太子身份出使北楚,哪怕与北楚联姻也成。
要打北唐,必须先安抚住北楚,才能无后顾之忧。
几个月之前父皇就已经安排了人手前往楚国,第一拨人已经走了很久了,估计已经入境并且在北楚站稳脚跟了,第二拨人也走了好几天,再过几天,或许楚国的国书就会到,和亲的事基本就会敲定,他也该出发了。
可是他有点不想去呢,这一去,可能会错失很多东西,莫名的就心情烦躁难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