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绪的第三招是弩车和抛石机。
抛石机的有效射程只有几十步,士兵还没把抛石机推到城墙跟前,就被城墙上射出的巨弩箭射翻在地,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安庆绪看到了,气得直咬牙。
弩车的射程比巨弩还远,但是,弩车的精准度很低,不像巨弩那样能精准地命中目标。
安庆绪的弩车阵看起来很壮观,却不实用,他们快把携带的巨箭发射完了,也没有对城墙上的士兵造成多大威胁。
安庆绪的第四招,也是最后一招是八百架云梯。他在城墙的四面各布置了二百架云梯,采用的是人海战术。
他一声令下,八百架云梯和所有士兵在呼叫声中朝城墙冲去,其场面确实很壮观。
可是,当他们冲入巨弩的射程以内时,无数只巨弩箭没有放过他们。
有不少士兵冲到了城墙下,架好云梯,正准备往上爬时,空中落下满天的石灰粉末。
而这些士兵冲锋到此,最需要的就是新鲜空气,却吸入大量石灰粉末,眼睛看不见了,呼吸窒息了,一个个不顾死活往回跑。等待他们的是一阵接一阵的箭雨。
安庆绪眼看着最后一招也失败了,便鸣金收兵。
安庆绪回到大帐,气急败坏地对副将和军师说:“这个颜真卿,是他娘的泥瓦匠出身,玩石灰粉!”
“大帅别急,”军师说道,“破此阵自有妙招。”
“说说看,啥妙招?”
“不就是石灰粉吗?等下雨天再攻,尤其是下大雨时再攻,颜真卿的石灰粉还能起作用吗?”
“何时下雨?”安庆绪问。
“这就得看天象了。不过,现在是春初,不是雨季。”
“老天爷不下雨,此计无用!”
“夜袭,夜袭如何?下雨我们不好等,漆黑的夜晚好等吧?我们等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偷袭如何?”副将说道。
“此计可行。”安庆绪说,“今天白天是阴天,晚上就不会有月亮和星星,他们白天打了胜仗,晚上喝酒庆祝,后半夜都睡死了,我们偷袭一定能成。”
“妙计也!”军师赞道。
“的确是一个妙计,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计了。”副将附和道。
“那就这么定了,传令兵!”
“在!”
“令全军从现在开始睡觉,子时起来吃饭,丑时出发攻城!”
“遵令!”
子夜一到,全体官兵起来吃饭,火把将营寨照得通明。
“这老天爷还真的给面子,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走到对面都看不见人,是我们偷袭的最好天气!”军师对副将说。
“嘿嘿,有老天爷帮忙,平原城不破都难呀!”副将附和道。
“天助我也!”
安庆绪对着夜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么黑的夜色,对他们偷袭行动是很有利的,他不得不说“天助我也。”
等士兵们都吃饱了,安庆绪对将领们说:“今夜伸手不见五指,这是老天爷给我们攻破平原城的一个最好机会,我们现在出发,趁着夜色做掩护悄悄摸上城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最先冲进去的有重赏,出发!”
可是,他们的队伍还没有接近平原城,老远就看见城墙外有数堆巨大的篝火,有士兵正在往篝火上添加柴草。
篝火把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只要有人接近城墙,就会被守城的士兵发现。
“完了,颜真卿好像已经猜到我们要趁夜来偷袭一样,已经有所准备。”军师对副将说道。
“撤吧。”安庆绪无可奈何地下达了撤回的命令。
到现在为止,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都没有攻下一个小小的平原城的原因:不是攻方不强大,而是守方太用心了。
原来,颜真卿在做城防预案时,早就把应对夜间偷袭做在预案里。每当夜色降临时,守城士兵都要在城墙外点起篝火,以防敌人趁着夜色来偷袭。
安庆绪回到自己的大营后,问众将领:“我们已经把平原城围困起来,它一直是一个孤城,兵家都知道孤城难守,独守孤城也是兵家大忌,而颜真卿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怎么能坚持这么久?”
“是呀,”军师说道,“平原城里的农田很少,百姓的农田都在城外,这两年平原城战火不断,他们不可能有收成。城内的粮草是从何处来的呢?”
安庆绪还不知道颜真卿还管着一座大规模的粮库,而这座粮库就在平原城的不远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暂且停止攻城,我们派些探子进城去摸摸颜真卿的底再做计议。”安庆绪令道。
派出去几批探子,回来的只有一个,还真的探听到不少有用的消息:“平原城里的粮草都是附近一座粮库供应的。这座粮库归颜真卿管辖。所以,平原城不缺粮草。”
“难怪平原城里从来没有缺少过粮草,他们有粮库!真他娘的,狗日的史朝义,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告诉俺!”这是安庆绪万万没有想到的事。
“你探听到他们粮库的具体位置了吗?”军师问探子。
“探听到了,在附近的大山里,一个叫大花沟的山谷里,离我们这里不太远,可是,想要攻打它也很难。”
“难在何处?”安庆绪得问个明白。
“据说,我们之前,攻打过平原城的将领都攻打过那座粮库,都没有打下来。具体为什么打不下来,小的就不得而知了。”
“本王令你马上前去打探粮库的地势和守卫情况,快去快回,不得有误!”
“遵令!”
等探子离开以后,安庆绪问众将官:“谁愿意去攻打粮库?”
“交给小将我了。”一位年轻的将军名叫嘎降,他认为攻打一个粮库有啥难的?便毫不犹豫领下了军令。
“你手下有多少兵马?”
“骑兵一千。”说完就要走。
“你干啥去?”
“攻打粮库呀!”
“你知道粮库在哪儿吗?你连粮库都不知道在哪儿,怎么打?等探子回来再说吧。”
“等他回来,还不知道啥时候呢。如果,探子找不到粮库,我们就不打了吗?与其傻等,不如自己去找。”
“你说说怎么找?本王洗耳恭听。”
“找粮库有啥难的?粮库要往里往外运送粮食,车队进进出出会留下很深的车辙印,我们跟着车辙印走就一定能找到。”
安庆绪听他说的很有道理,知道他平时的鬼点子就很多,这样的年轻人可用。便说:“你去吧,需要大营支援就说一声,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遵令!”
嘎降回到自己的营地,他并没有马上集合队伍,而是派出数个先遣小队去寻找通往山里的车辙印。他知道进进出出粮库的车辆一定很多,车辙印一定很深。
很快,一支先遣队找到了一条通往山里的车辙印,明白人一看,就是经常有大车经过的路。嘎降马上集合队伍,跟着这条车辙印很顺利就找到了藏在山里的粮库。
“停!”嘎降走到山门前令队伍停下。他看到进粮库的道路两边都是陡峭的悬崖,在往前走,道路越来越狭窄,只利于防守,不利于进攻。他不得不防。
“先遣队,去探探虚实。”嘎降可不傻,在没有弄清楚粮库虚实的情况下,他是不会把大部队开进去的。
“遵令!”
先遣队由20名骑兵组成,他们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精英。一边前行一边主意观察两边悬崖上的情况。
“如果,对方有埋伏应该出现了呀。”先遣队长觉得很奇怪,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你们两个,快马前去打探一下。”
快到山门时,还没见到有人,先遣队长不敢贸然进山门,令两个骑兵前去打探。
“门内没人!”两个骑兵进入山门后,又从山门里出来,喊道。
“没人?”这使先遣队长感到不解和奇怪,难道这个粮库废弃了?他们是在唱空城计还是诱敌深入?
“你们再进去探探,走远点!”
“遵令!”二人又进入山门内,往里走了一段路,仍然没有见到一个人。只不过通往粮库的路越来越窄,路两边的悬崖越来越陡,有些恐惧的感觉。
“这里没人,咱们回去吧。”
二人中的一位说道。
“好吧,回去。这里的人都去哪里了?”二人既奇怪又不安地回到山门口,对着大队人马喊道:“里面没有人!”
“怎么回事?”
“我们走了很远,没见到一个人,是不是一座空粮库呀?”
“空粮库?”嘎降想了想,这两年战乱不断,粮库只出不进,不空才怪。
想到此,他对先遣队长说:“你们在前面走,我们在后面跟着。”
长长的队伍走近一条狭窄的谷底,兵家一看就明白,四周的环境对打伏击很有利。
“坏了!肯定有埋伏!”嘎降意识到这一点时,已经晚了。他后撤的命令还没出口,两面悬崖上的箭,雨点般地朝他们倾泻而来。
“快撤!”
嘎降的马好,跑得快。等他逃到安全地带回过头来一看,跟着他逃出来的没有多少人。
魏卓卿没有下令追赶逃兵,而是令士兵迅速打扫战场。
其实,魏卓卿以前也没有打过仗,作战的经验是在战争中学到的。他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为了粮库的安全,早早在山口派出了移动哨,嘎降的队伍怎么能逃得过他们的眼睛?
魏卓卿得到移动哨的敌情报告,布置了这次伏击战。这次伏击战大获全胜,杀伤叛军六七百人,缴获战马五六百匹。
他令士兵们把叛军的尸体丢进山谷里埋了,回到粮库大摆庆功宴,用酒肉犒劳士兵们。
“阿弥陀佛,你们又打胜仗了?”魏夫人看到魏卓卿满脸的喜色问道。
“叛军来了不少人,想抢我们粮库,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不知道粮库的厉害!”
“哎,这打仗呀,又得死人。不管是叛军还是朝廷的军队,死伤的都是百姓的孩子呀!阿弥陀佛!”魏夫人大慈大悲,心痛那些战死在沙场的人。他们都是血肉之躯,跟着安禄山就是叛军,就该杀。可是那些孩子也太可怜了。
“可不是吗?安禄山手下那么多人,在他反叛朝廷之前都是朝廷的士兵;安禄山一出事,这些士兵都成了叛军。他们未必都愿意反叛朝廷。”
“人在队伍里,谁还管你愿意不愿意?跟着谁就为谁卖命呗。嗨!可怜的人呀,投错了胎、站错了队,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嗨!可怜的人呀,阿弥陀佛!”
魏夫人活了半辈子,一直吃斋念佛,从不杀生。她非常怜悯那些死于战场的士兵,他们都是父母身上掉下来的肉呀!每次战斗结束之后,他都要去自己建的佛龛前,烧香念佛超度死者的亡灵。
“我也知道这些人很可怜,但是,他们是来攻打我们的,我们不消灭他们,他们就要消灭我们。生与死我只能选择一个,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尽量少杀或不杀他们,只要能制服他们,我就不杀他们。”
“嗨!”魏夫人长叹道,“人不打仗多好。阿弥陀佛!”
嘎降带着两三百人落荒而逃,回到大营,安庆绪见他狼狈的样子,问道:“粮库攻下了?”
“他娘的,”嘎降气急败坏地说,“不知道什么人走漏了风声,人家早有埋伏,我们一去就被人家包围了,我们中了人家的奸计!”
“你带回来多少人?”
“两三百吧。辛亏我的马跑得快,不然,也要被乱箭射死。”
“按照朝廷的体制,最大的粮食储备库,最多只配备两百多名库兵,你带了一千名骑兵,却被人家打得如此狼狈,你这仗是他娘的怎么打的?”
“我们一进入山谷,我就感觉不对劲儿。那山谷只适合埋伏,不适合攻击,我也担心中了人家的埋伏。可是又一想,谁知道我们来偷袭呀?
“我正想到这儿,峭壁上乱箭如雨倾泻过来,士兵们都来不及躲避,便死在箭雨之下。
“这说明人家早早地埋伏在我们必经路段等着我们,不是走漏了消息是什么?他娘的,是谁走漏了消息?”
“我们有内鬼?”军师问道。
“内鬼?”安庆绪说道,“就算我们有内鬼走漏了消息,也没这么快呀!从你要求去攻打粮库,到你出兵没有间隔多少时间,问题不在我们内部,问题在我们的对手上,他们太狡猾了!”
“看来,”副将说,“粮库早有准备,我们要攻下粮库得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们不如封锁住从粮库到平原城的道路,让粮库的粮草运不进平原城。”
“你想困死平原城?”军师问副将。
“这是最好的办法,”副将说,“我知道朝廷的粮库都建造在山谷里,易守难攻。攻下粮库的代价太大。”
“困死平原城,”安庆绪说,“我们呢?我们的粮草从何而来?我们随军携带的粮草只够吃一个月的,恐怕我们饿死了,平原城一点儿事都没有。”
“俗话说,知难而退是最明智的。”军师这样说是提醒安庆绪早点收场,再纠缠下去不会有更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