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话音刚落,泰平城的上空忽然出现好五个悬浮的荧屏。
东西南北各一个,而周瑞处于的城中心也有一个。
在闪屏过去后的几秒,出现了一些图像。
人群被忽然出现的影像吸引走了注意力,纷纷转头看向天空中,他们从周瑞身边走开,跑到离影像更近的地方,才使得周瑞有了喘气的机会。
他力竭地靠在墙壁上,身上已经一丁点灵气都没有了,周瑞伸展了下自己还在不断颤抖的双手,微微攥紧了拳头。
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天空中的影像有了色彩,封超的脸出现在上面,他头发披散着,上面还有脏东西,胡子乱蓬蓬的,眼神黯淡不知道多久没有洗过脸。
他上半身赤裸,下半身穿着白色的囚服裤子,身上被粗麻绳绑得结结实实,但却高高昂着头,脸上带着不屑的笑容。
视线再往后拉了拉,露出他身后拎着刀的刽子手。
他的背后是正殿熟悉的大门,层层阶梯在他身后展开通往朝堂之上,而他,过去皇座上的主人,如今跪在阶梯下面,等待着被斩首。
这是封超的行刑场面。
周瑞瞪大眼睛,他也顾不上自己身体已经非常疲倦了,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封超,你为什么要投下这枚核弹?”
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播放了出来,别人可能分辨不出来,但是周瑞一下子就认出来了,这是谷涵的声音。
封超做作又大声地咳了一下,然后啐了一口唾沫,用力地吐向对面。
“去你妈的,老子爱投就投了。你管得着老子吗?”
谷涵冷静的声音继续响起:
“你可知道现在顶多只有五分之一的生灵还在这世上活着了?”
“那又怎样?这里面又没我老婆孩子。”
封超嬉笑着说,好像上亿生灵的命跟他毫无关系。他即使跪着,也不带有一丝服软的样子。
谷涵怒道:
“你可是人族的皇帝,人族这艘大船的舵掌握在你手中!你却将整个人族乃至整个世界驶向这种万劫不复的地方!”
“哦,所以呢?要砍我的脑袋吗?砍呗,来来来。”
他伸长了脖子,将自己的大动脉暴露在众人面前。
他旁边的刽子手实在忍不了了,一脚上去踹到他侧腹上。
“你他妈个疯王,王八蛋!你老婆孩子是老婆孩子,别人老婆孩子就不是了吗?”
封超被踹倒在地上,绷不住地爆发出一连串猖狂的大笑。
“我管你们屁事啊,你们老婆孩子对我又不重要,喂,该砍就砍,别他妈废话了。”
谷涵叹了口气,对刽子手比了个手势。
刽子手早就迫不及待了,他将封超从地上拎起来跪正,然后高高举起手上的大刀,朝着封超脖颈砍去。
封超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然后大声吼道:
“这枚灵能核弹,就是你们敬爱的大圣人周瑞设计的啊!”
他的脑袋高高飞起,头发和胡子让他的头看上去像是一个毛球,血液从脖颈中喷射出来,撒得漫天都是,一些洒在屏幕上,屏幕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这句话来得是如此突兀,以至于周瑞还没有从封超作为人皇如此草率的行刑中反应过来便愣在了原地。
果然......是那个时候演算被监视到了吗?
封超,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呢?
周瑞实在是困惑,为什么?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我们......不是兄弟吗?
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会对自己的朋友做出这种事情吗?
封超,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你。
周瑞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揪着一跳一跳地疼,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
爹死了,娘不要他,小蓝也死了,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所有能力救不了任何人。
封超......背叛了他。
背叛?
为什么他会用背叛这个词?周瑞思索着,封超不过是在死前说出了事实,灵能核弹确实是他设计的,这是毫无争议的。
那为什么自己会如此难受呢?现在从心底翻涌上来的强烈的快要把他杀掉的情感,是叫悲伤吗?是叫痛苦吗?
“周瑞......我见过他......”
背对着他的人群中忽然有人恶狠狠地回头看过来:
“那个给人治病的周大夫,不就是周瑞本人吗?”
“是他!是周瑞!”
“因为是他设计的核弹,所以他才没事吗?妈的,让我们遭这么大罪,该死的皇帝跟周瑞!”
“疯皇帝,伪圣人,这个国家完蛋了!”
“王八羔子的周瑞,这会儿假惺惺出来装好人,畜生一个!”
不断的谩骂声从人群中响起,刚刚还对他有所求的众多病人们此时回头再看他,好像看着一只十恶不赦的凶兽,或者应该跟封超一样被砍掉脑袋的该死的杀人犯。
又是一双双眼睛,好多眼睛,眼睛像天上的繁星一样扭曲,周瑞只觉得头晕眼花,眼前人群的脸都已经看不清楚了,只有一双双眼睛,这次里面装满了仇恨,嫉妒,恶意,杀意,厌恶和掠夺。
为什么人可以变得这么快呢?
明明只是短暂的几分钟,明明只是换了个身份,为什么就立刻不一样了呢?
左手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周瑞看向身侧,刚刚被人群挤倒的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进来,此时紧紧咬住他的左手,血液从被咬住的地方汩汩流出。
周瑞松了一口气,不用担心了,他没事就好。
孩子的眼神里露出同样的仇恨,当他感受到自己身上灵吸病的疮口飞快的恢复时,他抬起头抹了把嘴:
“大家!这个人的血也能治病!”
他惊喜又大声地高呼着自己的新发现,好像自己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伟业。
“吃了他,大家的病说不定就好了!!!”
当周瑞再看向人群中时,那一双双眼睛里,又重新灌满了贪婪和欲望,生存的本能又在他们脑海里占据了高地,混杂着之前的怨怼和愤怒,人类底层的兽性在这片大地上谱写出奇异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