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战舰最核心、机密的区域——九层炮塔,秦宴洲才放开她,转身朝外面走去。
“等等。”
“秦宴洲!”
少女喊住了他。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男人脚步停住了,背对着她,嘶哑声线一字一顿,“以后,你住的地方。”
“我住的地方?”
苏眠棠环顾四周。
这里除了各式各样的先进武器和炮弹,就是冷冰冰的地板,哪里像是能住人的地方?
“我会让人来改装,按照你喜欢的模样,一点点地改。”
不是……
“会送来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最漂亮的小裙子,最有趣的玩具。”
等等。
“还会搬进来,陪在你身边,时时刻刻都不离开,不让你无聊。”
他?
苏眠棠听着他的自言自语,不由想到了光脑上的那些信息,像是陷入了某种癫狂的状态似的,无法自拔。
“秦宴洲,你还好吗?”
她轻声的一句关怀,生生中断了男人的话。
秦宴洲背影微颤,戴着科技手套的指骨收紧,再收紧,紧到发出咯吱咯吱渗人的声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下了多大的决心,才重新开口。
“棠、棠。”
“你是我母亲专门请来为我医疗的吗?”
明明都已经知道了答案。
明明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可他心里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听到她亲口说,说不一样的。
“是啊,你不知道吗?”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如雷霆万钧般,彻底摧毁了男人最后一丝理智,泯灭了最后一丝希望。
真的。
是真的……
原来,那个魔鬼说的都是真的。
她从未喜欢过他……
一切,都是他在白日做梦!
呵。
呵呵!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躯忽然剧烈颤动起来,给苏眠棠一种随时随地都会摇摇欲坠的感觉,她想上去扶住他,却见他忽然慢慢直起了身子,像是恢复了正常。
少顷,转过身,徐徐摘下了自己的口罩和墨镜。
一刹那,苏眠棠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密密麻麻的红疹,和眼底遮天蔽日的晦暗黑气。
“秦宴洲,你过敏了?!”
然而,比过敏更可怕的是,他眼底狰狞着的,病态般的不正常光彩,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字字冰冷,凌冽,乖戾。
“苏眠棠,从现在开始,你哪里都不许去,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待在我身边,一直待在我身边。”
“你是属于我的,我一个人的!”
“我想要你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不能反抗,更不能甩开我,这辈子都不可以!”
“一直到老,到死,我都不可能放过你,永远都不可能!”
苏眠棠:“……”
他这反应,不是发情了,也不是犯病了,是……黑化了?
小雪豹,变成大黑豹子了?
为什么啊?
难道就因为,她是秦絮夫人请来,为他治疗的?
她还以为,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没提起过。
“秦宴洲。”
她开口。
男人置若罔闻,径直朝战舰t盾系统走去,打开防御黑匣,从中取出一副电子手镣。
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会心软,不会放过她的。
绝对不会!
“……”看着那副熟悉镣铐的苏眠棠,“我确实是秦絮夫人请来为你治疗的,但在这过程中,我是真心的。”
真心?
男人听到这两个字,身形蓦地僵住了。
她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像是读懂了他的眼神,苏眠棠点了点头,“嗯。”
一开始,他对雌性的歧视,厌恶确实令她感到不适,但后来知道原因,知道他悲惨的童年遭遇,她很同情。
经过这段时间相处,又发现他性情其实很单纯,诚挚和勇敢,心底那份同情,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心疼。
这样优秀的人,不应该被恶魔毁掉一生,更不应该被阴影永远困顿住。
她真心希望他能变好,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
不。
不可能。
不可能……
秦宴洲黑漆漆不见底的瞳光不停晃动着。
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一个不干净的雄性……
纠缠的魔音,不断地在脑海中闪烁,回荡着,逼迫着他的神经。
“你一定是为了逃出去才这么说的?对不对?”
就像和他约会,只是为了完成母亲的任务一样!
“苏眠棠,别痴心妄想了,我是不可能放过你的!”
“这辈子,你都会被我囚禁在这里,永远、永远都只能和我在一起,再也别想见到天日!”
他一瞬间就冲到了她面前,墨色眉宇间尽是凶戾、偏执,配合着手里紧紧捏着的玄铁镣铐,发出‘叮当叮当’的阴恻恻声响,恐怖地就像一只要吞食人血肉的猛兽。
可苏眠棠却丝毫不怕。
她知道,他本性有多么纯善,良辜,只是因为太害怕了,害怕被再次伤害,才会伪装成这样,保护自己。
“不是。”
她抬起头来,一双澄澈明透的琥珀色瞳眸,定定地看着他,像是将自己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铺陈、坦白在他面前。
告诉他,我是真心的,与任何东西都无关。
告诉他,你可以随意伤害我,但我觉得你不会。
如果她打他、骂他,恨他……
他还能继续下去,可是,对上这么温柔又坚定的眸光,仿佛比烈日还要闪耀,他整个人都被击垮了,所有的伪装都分崩离析。
“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我那么脏……”
“你一定很嫌弃,厌恶我,对不对?就像梦幻中那样……”
他忽然低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伸手颤抖地摸向自己后颈,残破的腺体膜,嗓音变得无比粗粝,喑哑,声带好像都被撕裂了一般。
脏?嫌弃?
他怎么会这么说?
苏眠棠心惊,看到了他的动作,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心理疾病的真正症结,在这里。
秦氏夫妇和她说过,他小时候,被艾比盖尔欲强行标记时,破坏了腺体膜,这一点,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却没想到,对他造成了这么大的打击,让他自卑、恐惧至此。
既然他这么在乎这层膜……
苏眠棠缓缓抬起了手。
果然。
看到她驱动信息素的动作,秦宴洲不停晃动的眼底,忽然透出一抹释然的笑。
果然,她嫌弃、厌恶透了他。
尤其,他现在还试图囚禁、强占她,和当初那个恶魔一模一样,甚至说了那么多卑鄙无耻的话,肯定让她恨透了,恶心透了。
她是SSSS级雌性,天下至尊,只需要一缕信息素,就可以轻轻松松杀了他。
杀了他吧。
‘咣当’一声,手中冰冷的镣铐坠地,他跪下身,深深地垂着头,像是放弃一切,穷途末路的囚徒。
他根本就做不到,囚禁她。
看到她,他只想亲近,拥抱,让她开心,让她笑,不忍心看到她露出一个皱眉,难过的表情,更不敢想象,她害怕他的场景,每说出去一句凶狠、无耻,伤害她的话,都恨不得杀了自己。
既然,得不到她的爱,不能和她永远在一起,那么死在她的手中,也是幸福的。
他静静地闭上眼睛,等待着心爱之人信息素的杀戮,等待着死亡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