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祁同伟看着孙正宏，深吸了一口气，尽力保持平静地说道：“还请正宏老弟你仔细说说，如何算尊重到让我去死。”

    孙正宏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祁哥，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犯下的罪有多重吗？从滥用职权，到收受贿赂，跟赵瑞龙、高小琴等人一起，通过山水集团做局，套取七八亿的巨额财富。你说，这其中的每一条，都足以让你身陷囹圄，至少要在牢狱中度过十年八年。”

    祁同伟这时反而冷静下来，说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是的，我早就知道了，本来当时想直接抓你的。但想来，你其实也曾经十分无奈，走到这一步，固然有你的错，但更多是梁群峰的错，所以，我想给你一个体面。”

    听到孙正宏说到梁群峰，不与想起梁璐，想起那最不堪的过往，忍不住心中戾气十足。“孙正宏，你凭什么安排的人生，我的人生，曾经被人安排过，已经毁灭过，谁给我安排都不行。”

    “祁同伟，”见祁同伟改了对自己的称呼，孙正宏也改了对他的称呼，“我不是安排你的人生，而是让你自己就选择。我不是梁群峰，更不是梁璐，我也不会爱上你。”

    “然而，梁璐不过是毁了的婚姻，你却要毁灭我的生命。”祁同伟生硬地说道。

    “不是我要毁灭你的生命，而是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很可能是这个结果。当然，我说过，你有一条死路，两条生路。即除了坐牢外，你可以选择离开汉东，离开我们大夏。”

    “离开汉东和大夏？”祁同伟忍不住狐疑。

    “你可以带高小琴走，不过，要把所有贪腐的人民财产，全部留下来，我才能让你走。当然。对你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选择。但对我来说，我更希望你成为一名战死的英雄。”

    祁同伟沉吟了很久，一直没说话。又掏出一包烟，问孙正宏抽不抽，孙正宏摇了摇头。

    抽了一口烟后，祁同伟才说道，“其实我的人生，在二十一年前已经死了。”

    这说的，自然是祁同伟被迫向梁璐下跪求婚。那个时候的，正直、善良的祁同伟，已经死了。现在的祁同伟，是行尸走肉。直到，他遇到高小琴。两个苦命人。

    孙正宏沉默了一会，“你可以去调查梁群峰，我可以帮你。”

    祁同伟愣了一会，没想到孙正宏会如此说，但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吧。”

    孙正宏又说道，“汉东现在这个局面，会很快改变，你得尽快把所有不是你的钱，还给汉东，不然，你没法走。”

    祁同伟将烟扔到马路上，用脚踩灭，才说道，“你这是徇私，后果很严重。”

    孙正宏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我乐意。因为，法律永远难以完善，我也没这个能力，我只能按照我理解的道德与法律来。”

    “道德，很多时候比法律更重要，毕竟法律只能兜底。”

    祁同伟再度露出奇怪的表情，说道，“正宏，感觉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孙正宏都是显得很好奇。

    “我也不知道，纯粹感觉。而我的感觉很准”

    “……”孙正宏。

    又过了一会，祁同伟才说道，“如果你能拉下李达康，我愿意听你的意见。”

    孙正宏忍不住皱眉，“这难度太大。你都随时会曝光，我需要在最快时间搞定李达康，沙瑞金都没这个本事。”

    祁同伟看着孙正宏，说道，“这毕竟是要我的命，我总不能不看看你的能力。”

    孙正宏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突然有些后悔了。”

    “后悔什么？”

    “我其实觉得你最好还是别死，出国吧，当然，净身出国。什么都不能带走。”

    “工资都不能带走？”

    “工资自然可以的，我还可以私人借你一点。”

    “私人借我，”祁同伟忍不住奇怪，“你怎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曾经是我的偶像呀。”

    ……

    当然，这不是孙正宏的真心话。他之所以同情祁同伟，因为祁同伟在最需要帮助时候，几乎被所有人抛弃，他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换作其他普通百姓的孩子，估计跟祁同伟的选择也一样。没办法，宿命感太强。

    祁同伟身上，是无数普通家庭孩子的影子。甚至包括，没穿越过来时的自己。

    于是，两人再度开车，回到吃宵夜的地方。在路上，祁同伟忍不住问道，“冒昧问下，你私人借我钱，能借多少？”

    “不多，四五十万吧。”

    “合法收入？”

    “当然。”

    祁同伟直接自闭了。你这么年轻，这么有钱。富二代和弘三代真好，就自己这个农名的孩子，被欺侮是吧。

    跟孙正宏分别后，祁同伟打电话给高小琴，说道，“我等下过来，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说。”

    高小琴本来已经睡熟了，被祁同伟电话吵醒后，以很温柔的语气说道，“我等你。”

    第二天上午十二点，京都巡视组总共七名成员，飞抵京州。本来应该是昨天晚上八点多到的。但因为钟小艾临时要过来。巡视组只好推迟了半天。至于理由，没有理由。

    巡视组巡视，早点和晚一点，都没必要给理由。甚至这种巡视组，基本上有个明组，还有个暗组。

    而暗组，基本上提前过来。暗组才是最最重要的。

    汉东省有领导，亲自去到机场接机。其后，去到大礼堂吃饭。吃完后，开始开会。就是大家坐在一起，互相聊天。然后，有关方面汇报，有关方面解释，有关方面被问责。

    当然，这里面差别很大。有专门来找问题的巡视组，就会让下面的人头痛一些。如果走过场的，或者只针对某个部门的巡视，大家日子都好过很多。

    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要以为巡视组工作轻松，你是领了上头的命令来的，但要是搞的重了，下面的同志也会很生气的。比如，来到汉东，搞得让沙瑞金很生气的话，可能巡视组部分成员以后，会日子难过。

    毕竟，你不可能一直在巡视组是吧。而沙瑞金，总有朋友，关系，刚好能管住你。

    说到底，巡视工作是平衡，是互相妥协。既要把工作做好，又要让被巡视的同志满意。

    这个度，很难把握。

    松了肯定不行，严了也不太好。

    不过，汉东方面，可能没想到，巡视组里，确实有个专门来找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