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寒珏噙着笑,眸中的戏谑几乎已经外露:“余伯真是好手腕,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用来当作威胁我的筹码。”
余栾年轻的时候也当过不少年兵,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还不至于被这么两句话吓倒。
更不要说,现在分明是暮寒珏有求于他。
余栾眉峰下沉,道:“君子博弈,只要能达到目的不就是共赢吗?你想把余依留在身边一辈子,而我只是希望她平安喜乐,我们的出发点是一样的。”
暮寒珏表情未有任何起伏,似乎是并不满意余栾的这份说辞。
“余伯不如先说说自己的要求,我不喜欢做赔本交易。”
余栾不紧不慢地先喝了口茶水,放下茶盏后,他从抽屉中拿出一本纸页泛黄甚至还带着零星弹孔痕迹的手记出来。
“这份是你父亲还在时托付给我的手记,我想里面大概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暮寒珏伸出手,指尖刚刚触碰到那一触即碎的纸张时,余栾忽然收回了动作。
“余伯这是什么意思?遛我?”暮寒珏半敛起眸子,漆黑的颜色中有着不耐情绪。
“先听听我的要求再接着也不迟。”余栾扯唇轻笑:“我的要求就是——”
……
过了两三个小时,余栾和暮寒珏一前一后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两人的表情都平静随和,像是真的在这短短几个小时里就达成了什么共识。
尤其是余栾,狭长且上扬的狐眼中隐隐带了些得意的姿态。
余依本来躺在邓书婵的腿上一起看电视剧,一看见暮寒珏终于露了面,立马就迎了上去。
“怎么样呀?你们都聊什么啦?”余依直接略过了余栾,跑上了几节台阶牵住暮寒珏的手。
余栾抿着唇,默默收回了自己伸出来想要迎接的手,掩盖住了自己的尴尬。
真是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暮寒珏不动声色地将那本手记收在了背后,腾出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肩。
“没什么。岳父说,对我非常满意,他女儿这辈子非我不嫁。”
余栾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颤抖着伸出手指着暮寒珏:“以下犯上,目无尊长!你们暮家就是这样的家教?”
暮寒珏微挑眉头,接着对余依说:“你看,岳父对我所言的真实性没有质疑。”
余栾:“……”
好好好,活了一辈子让个还不到三十的臭小子给将了一军。
他明天就去买黄纸写告状书,连夜烧给他爹他妈,看看他们生的好儿子!
邓书婵微蹙着眉头,走过去抚了抚余栾的后背。
“行了,你没看见孩子们感情很好吗?这种气也要生,你没年轻过?”
余栾撇着眉毛,把头往边上一扭:“哼,我年轻的时候也没像这混小子一样对长辈不敬!”
邓书婵冷笑着压低了声音:“需不需要我当着他们的面来讲一讲,你当年是如何把我爸气得请家法那件事吗?”
余栾:“……那种事提起来做什么?”
余依一听可有兴趣了,立马就把暮寒珏甩在了后面围上来。
“什么事儿呀?给我讲讲呗。”
“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余栾瞪了余依一眼,对着楼上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自己回房间睡觉去,不要让我发现你偷偷摸摸下来找这个男人约会!”
暮寒珏十分不满地嗤了一声:“您说说,我是哪个男人?”
余栾摆出长辈的谱出来也丝毫不把这个在外叱咤风云的阎罗王放在眼里。
管你是寒部还是寒爹,来拱他家白菜的一律都是猪!
余栾冷笑:“问我?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能当我女婿的男人。”
暮寒珏歪了下头,气笑了。
他可算是知道余依那张气死人都不带偿命的嘴到底是从哪来的了。
有个好爹啊。
鉴于余栾和暮寒珏之间的关系过于剑拔弩张,邓书婵也没办法,只好把暮寒珏今晚的住处安排在了一楼的客房。
“寒珏啊,今晚委屈你凑合凑合了。”邓书婵一边从柜子里拿了床被子出来一边说。
“依依她爸爸就是那个性格,他就是一时间还不能接受依依背着我们结了婚。”
暮寒珏虽然对余栾多有不满,但一码归一码,他对邓书婵还是十分尊敬的。
“您言重,我会好好照顾余依的,绝不让你们失望。”
邓书婵笑了笑,说:“把依依交给你我肯定放心,阿柚在世时我和她交情不浅,你是她的儿子,不会有错的。”
说完,邓书婵看了看从门缝里探进来半个脑袋的余依,过去敲了下她的头。
“看你这点出息,这么会儿都舍不得分开,以后他出长时间任务怎么办?”
余依理直气壮地说:“让他把我带上不就行了嘛!”
“你呀,满脑子都是这种鬼心思。”邓书婵戳戳余依的额头,将她往外推。
“好了,让寒珏休息吧,你也上楼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
余依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暮寒珏。
暮寒珏正靠在床边,眼尾上扬着冲她笑。
待门缝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余依看到了暮寒珏对她做了个口型。
“等我。”
余依还想再多看一眼,邓书婵已经开始使用血脉压制的技能将她拎回了自己的房间去。
独自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余依还真有点不适应。
空气中和枕头上也没有属于他微苦而清新的苦艾松香。
从什么时候开始,暮寒珏已经成为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那一部分了呢?
是淮城那一晚,他以一当十救下了浑身燥热难耐的她?
还是被绑架那一次,他霸气地一脚踹开铁门,宛如神只般将她带离?
又或是他听说她受伤时,连工作都可以抛在一边,只为了过来看上她一眼图个心安?
暮寒珏很少会用嘴说爱。
但他的爱藏在了日常中每一件小事。
是醒来后满桌喷香的饭菜,是精心准备的礼物与惊喜,是夜半醒来时温软的亲吻与结实的怀抱。
“扣扣扣——”
“妈呀!”余依吓得从原地窜了起来,刚有点泪意就被生生憋了回去。
怎么会有人半夜敲她窗户的?
不会是鬼吧?
余依挺胸收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细缝,朝底下看了看。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缝沿,带动全身一跃翻窗进了屋。
暮寒珏随手拍了拍沾上的灰尘,嘴角挑着个痞气的笑,抱胸看着余依。
“你老公这技术还成么?”
余依吞了吞口水:“这、这是二楼啊……”
暮寒珏嗯了一声,尾音上扬着:“二楼怎么了?”
他猛然伸手把余依往怀里一捞,双手禁锢住细软的腰肢,拇指在那上面轻轻摩挲。
他的薄唇贴近她的唇,两人间的距离呼吸可闻。
熟悉的苦艾松香又将她紧紧包裹。
“宝贝儿。”暮寒珏嗓音低哑,带着诱人深入的蛊惑。
“你就算被关进巴别塔里,我也得想办法爬上去见你。”
“没你我不行……”暮寒珏埋首,细嗅自己精心呵护的小蔷薇。
“真不行……”
余依被他吻得天旋地转,脑子一片空白。
但是她知道,暮寒珏爱她的表现似乎又多了一样——
半夜偷偷当飞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