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鸡儆猴?
蒋至明瞪大双眼,什么鸡啊猴的,不都是府中贱民吗?
“使不得啊大人!”他一头冲了回去,急忙道:“他们只不过是什么都不懂的贱民罢了,没个主见,谁先说话,便信谁的。咱们只需要吓唬吓唬他们,再将府城严防死守便是!”
“严防死守?”卢巡抚抬起眼皮,“生疫之时,心软是大忌。就是有你们这些心慈手软之辈,史上那些个小疫最终才成了大疫。若早下死手,何至如此?”
病一个,杀一个,病两个,杀一双。
将带疫之人杀完,哪还有什么疫病?
蒋至明一听便知,这锅又要他来背了。
总之此间事了传到上面之时,他卢巡抚的双手必将是干净的,眉眼必将是悲天悯人的。
“不可啊大人!”
也不知他是为了自己的乌纱帽和八方小妾,还是为了府中百姓,直朝卢巡抚哭喊道:“杀不得!百姓当真杀不得,不过是疫罢了,您瞧昌南府生疫至今,不也没听着有人病死吗?”
他看了眼卢巡抚神色,一个滑跪上前,拉着对方衣角道:“下官这就去将府中大夫全都寻来,再派人挨家挨户搜,但凡有症状者,一个都不放过。您给下官一个机会,给百姓们一个机会!”
卢巡抚冷哼一声:“这还用你说?疫当然要治,但闹事者,也留不得。乱民心,该死。”
蒋至明突然有些恨自己,恨自己方才哭天嚎地冲进来,对着卢巡抚便倒苦水。
苦水倒了,百姓也害了。
他终是不甘,乞求似得拉着对方衣角,眼角含泪道:“您再给下官一次机会,下官再去与百姓们说道说道。府中有您在,定不会有事的,百姓们也知道,您是个处处为他们着想的好官,您的话是一定会听的。”
或许是他的马屁起了作用,或许是贸然杀人让卢巡抚也有些拿不定。
总归是松了口:“再给你一日,就一日。若明日那些人还守在城门口,就别管本官......哦不,别怪你这个知府大人不体恤百姓了。”
狗杂种的。
蒋至明瞪了一眼地砖石。
合着坏事全被他蒋至明给做了呗!
“多谢大人开恩!”他抬起头就是另一副神色,“下官这就去,下官这就去!”
来时脚底生了火星子,去时也恨不得将鞋底都磨穿,一刻都耽误不得。
他行至府衙门口,高喊:“集结人手!随本官去城门!”
“是!”
“老爷!”一道身影刚好从拐角过来,是个身形曼妙的女子,眉眼间尽是担忧,“老爷,您今日怎的都没回府?妾身给您带了梨汤,妾身守着熬了一夜,您就算不回府,也要顾着自己身子才是呀。”
蒋至明心中焦急,但好在府兵还在集结,他抽空上前,握着小美娘子双手道:“本官就知道音儿最是疼我,今日事忙,待明日,明日本官便回府看你们......哦不,看你。”
“讨厌!”音儿轻捶他胸口,仆妇将梨汤递给了他手下。
“那妾身就不打扰老爷了,您正事要紧,妾身回府等您。”她说完便一福身,头也不回走了。
蒋至明看着那沉甸甸的食盒,咬牙道:“就算为了音儿他们,本官一定不能有事......”
“怎么样?”
府衙门口拐角处站了八位女子,她们身姿各异却又各有千秋,皆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反观她们面色倒是如出一辙,见音儿回来,皆是好奇之色。
“夫人!”音儿轻步至他们面前,对着最前面那位女子道:“他今日也回不来,估计是被事缠住了。”
“好诶!”
除了蒋夫人不动,其余七位女子一同欢呼,一时间巷角香风流动,沁人心脾。
“夫人?”她们见蒋夫人也没个反应,好奇问道:“您不开心吗?但凡他回来了,定当会先去您房中的,今日他也回不来,咱们又能圆两桌叶子牌了。”
蒋夫人脚步轻移,在拐角处微微侧头,看向府门口,眉目间闪过一丝担忧。
“这......”音儿挽着她手臂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你不会在担忧他吧?如今巡抚大人都在咱们府中,不会有什么事的。”
她心下疑惑,除了夫人这个正妻出自名门,是蒋至明八抬大轿抬回来的,她和其余七人都是蒋至明各处搜罗来的美人。
但她们都知道,夫人对蒋至明无甚感情,甚至蒋至明每迎一个新人进门,她都会欢喜一段时日。
——又有姐妹同乐了。
但......今日她的反应着实奇怪了些。
“不是担心他。”蒋夫人收回目光,看向她们皱眉道:“只是他两日未回,兴宁府,怕是要出事了......”
蒋至明这人虽然混账了些,可她们都知道,他每日除了在府衙处理事务,就是回家中陪她们——虽然她们并不想他陪,巴不得他宿在府衙中,多久不回来都成。
所以她们能从蒋至明平日动向,猜出府中政况。他两日不回家,兴宁府必有大事发生。
蒋夫人相信自己的感觉,她觉得这是她身为女子天生的优势,也是老天爷赐予她的本事。
片刻后她发了话:“无论如何,咱们先做准备。回府后将各自细软收拾一下,以防万一。”
音儿八人皆是一愣,“夫人,咱们......要跑路了吗?”
平日嘴上都说要跑,可真到了这日,总感觉心中怪怪的。
蒋夫人并未说跑或不跑,只是说:“如今到处都在传,府中生了疫,看他那反应,应当八九不离十,且与巡抚脱不了干系。咱们若不跑,就尽量莫出门。”
音儿八人闻言,神色不似方才那般松快。
“怪渗人的.......那咱们还是先回府吧!派奴仆将府中用度采买好。”
这安稳了好多年的兴宁府,难道真的会出事吗?
兴宁府衙。
“石灰石......”卢巡抚正看着信,手指反复摩挲着信纸,“余九思,不愧是余家后人,歪点子与他那爹一样多。不知......你又想如何挣扎?”
“可将这石灰石带来了?”他问道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