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卓承目光凛凛，一扫之前摆出的稳重模样，周身是抑制不住的少年锐气。
恶人谷那边，守备恶人谷入口的恶人全都朝他看了过来。
“那么，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雨卓承的剑！”
雨卓承手持长剑率先出手，横剑解决近处的几个恶人后，脚尖轻点地面，一跃而起，一道道剑意倾泄而下，震退了不断冲上前的恶人。
正如他之前所说，没有王遗风，他的剑在此次完全可以嘎嘎乱杀。
可往往高兴的太早，就容易出事。雨卓承才从天而降，长剑入地三尺，强大的剑气扩散开来震翻了一众恶人；下一秒，王遗风就突然出现在某个应是领头的恶人身后，轻轻一掌就帮他稳住了身形。
等到雨卓承意识到危险的时候，王遗风的身影突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雨卓承身前，一掌拍出，雨卓承滑退数尺，借助插在地上的长剑才堪堪稳住身体。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恶人出手，应是惹恼了王遗风，这位雪魔缓缓走近他，抬手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麻烦。
杨歌本能的将背上的瑶琴取下，想要拼死救一救雨卓承，结果还没等她出手，莫雨就匆匆跑了过来，伸手拦住了王遗风。
王遗风看了他一眼，见他摇头，迟疑了一下便收回手转身朝恶人谷走去。
看得出，雪魔对莫雨是真的很关怀和纵容。
趁此机会，杨歌赶紧将受伤的雨卓承扛回原来的位置，重新藏了起来，还警惕的放了个圈，想着若是有人靠近，他们还能有几秒钟的逃命时间。
“雪魔武功，果然名不虚传……”
雨卓承未曾拿剑的手捂着胸口，似是受了不小的伤。
就是这样，他还不忘看着莫雨的方向，神色复杂，想要勉力站起来，却没办法做到，只好在杨歌的搀扶下坐好。
“善恶有别，偌大江湖白日朗朗尚能滋生邪恶，那恶人谷更不知该是多么可怖的地方！”雨卓承喘着气，面色因激动泛起一丝潮红，随即反手紧紧抓住杨歌的衣袖，哀求道：“你再替我去劝劝莫雨，一定要把他劝回来。”
“……”
都已经这样了，还不放弃？
杨歌都忍不住摇头。
杨影在心底嘲笑她，你欣赏的雨卓承，不就是因为这么死脑筋么？
闭嘴！
杨歌背过身翻了翻白眼，后来想着杨影虽然能感受到，但却未必看得到，便又有些恼羞成怒，直接怒冲冲的走了出来，到了莫雨近前才堪堪收拾好心情。
仿佛没瞧见杨歌的情绪变化，莫雨望着雨卓承藏身的地方，沉默不语。
杨歌费力劝了大半天，莫雨仍旧没做理睬，沉默半晌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雨大哥受伤了。”
天底下被雪魔王遗风给一掌的，还没谁不会受伤呢！
杨歌在心底吐槽。
莫雨垂下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杨歌犹豫，要不要回去跟雨卓承道个歉，言明这事自己没法管了，他却突然开口：“我听长乐坊的雪莉说，昆仑有一种雪山草，可以驱寒疗伤，你帮我采一点给雨大哥吧，谷主虽未尽全力，但他也应该伤的不轻。”
就这样了，王遗风竟然还未尽全力？
杨歌对王遗风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至少就目前来看，这位雪魔的武功是她所见过最高的了。
莫雨又想了想，缓缓说道：“昆仑最是苦寒之地，若有内力抵御，并不会觉得太冷，但雨大哥身上有伤恐怕无法运气，长此下去恐怕会被冻伤。你再帮我猎杀几匹灵鹿将灵鹿皮庖下来，给雨大哥取暖吧。”
“还有还有，附近有一只孤狼，我刚刚来时远远的瞧见了。听说这种狼最喜欢趁人不备，发起进攻……我怕它寻着血腥气，会对雨大哥不利……”莫雨的目光透露着关切：“杨歌，请你杀了那匹孤狼，这样我才能放心。”
“这些事都让我去做了，你做什么？”杨歌想告诉莫雨，有些事自己亲自做了，效果会更好。
莫雨望向恶人谷入口的方向。
杨歌恍然大悟，乖乖跑去猎鹿杀狼，最后还收集了一怀抱的雪山草。
“待我研磨一下！”
跟了肖药儿一段时日，莫雨应当是学了不少，这研磨药草的本事，看着比杨歌还要熟练。
没多久，他便停了手：“这样就好了……”
接过他递来的药草，杨歌问道：“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杨歌，你觉得什么是浩气，什么是恶人？我跟雨大哥说过几次，但他无法理解。那么，你能吗？”
“不妨说来听听。”
见过公孙秀儿这种拥有赤子之心的恶人谷成员，杨歌其实对浩气并不坚定，不过她体内的杨影，却是坚定的浩气份子。
“我是个孤儿。”
莫雨垂下眼睛，缓缓说道：“我自小便知道，这世上大部分东西都不属于我，可那又如何？我还有毛毛。直到站在紫泽源山顶，眼睁睁看着毛毛跳下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没有力量的人，只能任人欺凌，就连最后一点点属于自己的，都会被夺走！所以我需要力量。”
“为何不去浩气盟？”
“我不相信他们。”莫雨神色淡然。
“我自知在武林中，恶人谷就是恶，而浩气盟代表善。然而自诩正义的人这天下已经太多了。我见过多少人打着大义名义，却做着满足私欲的事。那些追杀过我们的正义之士，那些逼着毛毛跳崖的正义之士，到底什么才是正义呢？我无从分辨，可恶就是恶。”
莫雨最后一句，说的十分肯定，有如九天惊雷重重砸在了杨歌心上。
“据我了解，浩气盟并非那些虚假伪善之人。”
“可谷主救了我。浩气盟道谷主是世间大恶，可他击退了那些‘恶人’，救下了我！在我心里，如果这便是恶，那我便是成为一个恶人，又有何不可？一路我跟随谷主经历了很多，越发觉得与其和伪善者为伍，不如自在逍遥。”莫雨说到下停顿了一下，随后快速道：“杨歌，我回不去了。”
“我明白了。天下能决定走哪条路的人只有你自己，你选择了，愿你无悔。”杨歌是衷心祝愿。
“我不知道什么是大义，只知道很多人仗着大义的名义伤害我，伤害毛毛。雨大哥和他们不同，他是真心实意待我好的，但我无法信任浩气盟的人，也许那只是下一个激浪庄。”莫雨突然笑了起来，小小年纪，笑声就满是苍凉：“其实我也不信任恶人谷，谷主说，要给我力量。有了力量，才能保护毛毛！”
“你还可以相信自己。”
到底是半大的孩子，如果连一丝希望都没有，那活着就太累了。
“对，也许，我能相信的只有自己。”
莫雨悄悄攥紧了袖子里的手，微微叹息了一声：“也许这一生都不会再遇到雨卓承大哥这般率真之人了。但我们的经历注定无法志同，不如就这样罢，请替我告诉他：若日后有所难处，我莫雨愿尽力助之。但我们终究同途异道……我会随谷主入谷。这些灵鹿之皮和雪山草，请帮我教给他，希望他好好养伤。”
杨歌点了点头，心里有句话并没有告诉莫雨。
在她所知的那个江湖里，恶人谷也有不少率性天真的好人。
“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入谷，稍后可再来找我，我在此处等你。”
“啊……不用了。”
杨歌最后朝莫雨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她很清楚，恶人谷和江湖传闻的并不一样，可她更希望顶着善名去做善事，让江湖人知道，他们所信任的正义之士，真的就是正义。
……
莫雨已经走了，雨卓承怔怔的望着杨歌一股脑塞在他手里的东西，一脸颓然。
“是我错了吗？难道真如同李复先生说的一样，恶人谷竟是莫雨最好的归宿？我什么也没做，只是一厢情愿地跟着莫雨……又何敢当这个谢字呢。”
“那么，你呢？莫雨已经做出了选择，我不会再强求，但现在是你轮到要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雨卓承看着杨歌，神情认真而诚恳：“你我这一路行来，也经历不少，但你不骄不躁，处事稳重，有时候连我也比不上，我看得出来，你也是心怀天下，笃信正义，愿意为江湖的安定贡献力量的人。你若想好了，就随我一起加入浩气盟吧，想好了，告诉我。”
“不用想了，我们现在就启程去浩气盟！”
杨歌突然坚定的态度，让雨卓承愣怔当场，待他回过神，自己已经被杨歌扛上了离开昆仑的马车。
一路辗转去往浩气盟，雨卓承中途有事找了个理由离开，杨歌只得独自去往浩气盟。
不过在路上，她倒是听了不少新鲜的江湖传闻。
譬如红衣教主阿萨辛和明教教主陆危楼的二三事。
譬如恶人谷谷主王遗风和浩气盟盟主谢渊相约抚琴奏笛。
又譬如某个唐门弟子无意间看到某个苗疆弟子的出浴图，决定对其负责终身，却在下聘礼后才发现，对方跟他一样都是个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