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徕娣拿出手机，给妈妈转了三万块。

    “妈，这是我这段时间兼职和写稿赚的钱。

    你拿这些钱去还小姨吧。

    以后我不会再向家里要钱，也不会再管家里了。

    改了名字之后，我要过自己的生活了。”

    她知道自己是在说狠话。

    生恩难断，养恩难还。

    不管公不公平，他们毕竟生下了自己，也养大了自己。

    她对他们失望了，也想让他们对她失望一下。

    十七岁之前一直给自己编织一个美丽的谎言，也要费不少心的。

    许徕娣擦掉脸上最后一滴眼泪，对着车窗笑了笑。

    胡秀云没有笑，胡秀云又哭了。

    她还没有收那三万块。

    手机递到许建成面前，他又在抽烟。

    他问：“她哪来这么多钱？”

    胡秀云只是哭。

    她很矛盾。

    家里条件不好，她总是吃药，许建成也挣不了多少钱。

    两个孩子，很难一碗水端平。

    一个孩子特别懂事，特别能照顾自己的时候，关注点理所当然就会放在不懂事的那个身上。

    女儿高二之后就很少问家里要钱了。

    她其实不是不知道女儿舍不得花钱。

    只是女儿太懂事了，总是报喜不报忧。

    家里就那么点钱，知道女儿肯定能考上大学，就想多使点劲在儿子身上。

    没想到却伤了女儿的心。

    还是自己太没用了。

    以后女儿再大点，大学毕业，结了婚，应该就能理解他们了吧。

    许建成看妻子又在哭，有点心烦。

    “你别哭了，她哪来那么多钱。

    给人家写书能挣那么多钱吗？”

    许嘉珤凑上来看。

    我姐真厉害。

    “我姐给人家投一篇文章能挣两千块钱，他们老师跟我说的。”

    其实他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多少了，但是他不喜欢自己家老头子的语气。

    好像他姐那些钱来路不正一样。

    谁家亲爹能这么想自己女儿的。

    胡建成看着转账信息下面的消息，看了很久。

    然后开口：“先收了吧，把小霞的钱还给她。”

    他知道这样对女儿不公平。

    可是能怎么办呢？

    女儿迟早要嫁出去的，生来就是别人家的人。

    小时候有什么都紧着点女儿，免得被男人骗走，丢了自己的老脸。

    现在大了点，也还是得担心。

    女儿懂事，也能赚钱。

    那趁着嫁出去之前，总要把以前花的钱收回来的。

    家里就那么几亩地，一套自建房。

    妻子身体不好，儿子又不争气。

    他也很想让女儿像城里小姑娘一样，吃好吃的东西，穿漂亮的衣服。

    可是没钱有什么办法呢？

    他给人扛大包，一天下来，挣百十来块。

    女儿给人家补课，补一节课，挣几百块。

    孩子小的时候他也尽自己的努力养她了，现在她大了能赚钱了，收了也不该内疚。

    许建成这么想着，伸手把胡秀云的手机拿过来，点了收款。

    然后转身出去了。

    门口又飘出了青灰色的烟雾。

    许嘉珤看了看父母，转身回了屋。

    他知道自己是既得利益者，但是他也没办法让自己心疼父母。

    就当是他太冷血了吧。

    公车到站，许徕娣下车，再上车。

    心情还是一般，但是身体好像放松了不少。

    她懒懒地靠在公车椅背上，还是盯着窗外。

    难得轻松。

    居然慢慢就睡着了。

    到市区已经是下午六点了，许徕娣直接去了育英。

    余静晗已经到了，但只是坐在桌前，没有开灯。

    许徕娣被吓了一跳。

    灯打开，余静晗从桌前抬起头。

    见是许徕娣，她扯出来一个笑容：“小许同学，你回来啦。”

    许徕娣敏感地觉察到她的情绪有些不对。

    “你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没说话。

    见她不想说，许徕娣也就没再问，开始收拾东西。

    两人才认识了一周多点，也不好太刨根问底。

    许徕娣刚把桌上的书本收拾好，宿舍门就被敲响了。

    是宿管老师。

    还是拿着手机，开着免提。

    “余静晗，你长本事了是不是，妈妈说什么话都不听了，是吗？”

    气氛听起来不是很好，许徕娣有点迟疑，自己要不要回避一下。

    宿管老师走进来，把手机放在余静晗书桌上。

    加上电话里的那个，现在这间宿舍能说话的有四个人。

    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余静晗一言不发，只是倔强地坐在书桌前低着头。

    宿管老师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像很想继续听下去。

    许徕娣不是头一次见到余静晗母女吵架。

    这次好像吵得很凶的样子，都不避着外人了。

    她有点犹豫要不要先出去，等她们吵完再回来。

    余静晗见她起身，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出去吃饭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说完就按掉电话走出了宿舍。

    许徕娣只得跟着她走了出去。

    路上，余静晗边走边哭边说。

    “我都跟她解释了多少遍了，怎么说都不信。

    我真的服了，非要说我去酒店了，非要说我是早恋了，怎么解释都不听。”

    她周五兴致勃勃回了家。

    妈妈也很高兴，给她做了很多好吃的。

    周六一天都没说她，也没逼着她学习。

    她还很开心，以为自己妈妈转性了。

    周六晚上还跟她谈心。

    结果没想到妈妈一直问她是不是早恋了。

    解释到最后她也烦了，直接冷着脸问：“所以你是怎么揣测的？”

    妈妈说了一大堆，分析她解释里的疑点，和她早恋的可能性，还给她列了张表。

    并且问余静晗，跟她一起去酒店的，是不是她日记里暗恋的那个男生。

    余静晗直接被气炸，哭了一晚上，今天一早就来了学校。

    许徕娣倒是头一次意识到，原来高中是有“早恋”这个概念的。

    她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这方面。

    没有喜欢的人，身边的男生在她眼里只有两种人。

    一种是成绩比她好的，一种是成绩没她好的。

    余静晗哭了一阵，情绪发泄出来了，开始跟许徕娣讲她喜欢的男生。

    余静晗说自己总是不自觉地注意那个人。

    许徕娣跟着她的思路想自己，有没有不自觉注意过哪个男生。

    高一的时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