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笙笙友好的朝时宴伸手。
陈岁平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眼神复杂。
时宴把自己的手伸出手,许笙笙就主动握了上来。
他说:
“你好瘦啊,手摸上去全是骨头。好羡慕。我的手上都是肉,之前就被人黑说是猪蹄子。”
这话真的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
说茶吧,他明明在表达羡慕,还自黑了一把。
说不茶吧,他说一个癌症晚期病人瘦的全是骨头,还故意表示羡慕。
时宴在这个世界是白月光,还是病的快死了的白月光,他自然不可能对许笙笙的这句话无动于衷。
但和上个世界动不动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不同。
这次,他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强撑着回应许笙笙的热情。
他轻轻说:
“肉手很好啊,我以前……也是肉手。”
他这话一出,许笙笙的表情就变了。
他扭头去看陈岁平,一脸的尴尬。
陈岁平的视线集中在时宴的手上——之前没发现,他的手怎么了?什么时候磨破的,为什么还有血迹未干?
许笙笙没有得到回应,拉了拉陈岁平。
陈岁平低头看他:
“什么?”
许笙笙不可置信:
“你……”
他叹气,转头不理陈岁平。
陈岁平这才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低头凑到许笙笙耳边哄了两句。
声音很轻,除了许笙笙,没人听到他说了什么。
原本生气的许笙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时宴看着许笙笙的笑脸。
真的很可爱,圆圆的眼睛,栗子色的微卷长发,吹弹可破又满是胶原蛋白的瓜子脸……
不像他,浑身都带着一股死气,又沉又闷,像是黄梅雨季的江南。
时宴眨了眨眼睛,不小心和许铭成的视线对上了。
“别怕。”许铭成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时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
但许铭成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无声的把手搭在床头,斜着眼睛瞪陈岁平:
“笑的很开心啊。”
他冷飕飕的开口。
许笙笙的笑脸僵住了。
陈岁平在许笙笙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又把他拉到自己的身后。
他顶着许铭成阴阳怪气的眼神直面时宴:
“他不是故意的。全网都知道他就是漂亮笨蛋。他不是很会说话。”
算是给了一个解释。
许笙笙在陈岁平身后小心的探出脑袋,他观察时宴的表情,发现时宴的头低了下去,但脸上还挂着刚才露出的勉强微笑。
许笙笙眼珠子微微动了一下,他在陈岁平的腰上轻轻拧了一下,娇嗔:
“谁不会说话了?我哪里不会说话了?陈岁平我一直都很会说话。”
陈岁平抓住他胡闹的手,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时宴。
许笙笙不干了,换另外一个手去拧。
陈岁平立刻收回看着时宴的目光,他去抓许笙笙不消停的手。
许笙笙哪里会让他那么容易得逞。
一来一去,两人在病房里旁若无人的闹了起来。
时宴终于撑不住了,强装出来的笑容黯淡了下来。
知道是一回事,看见又是另一回事。
他看自己的手,非常的细弱,几乎没有什么肉,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贴着骨头。
真丑。
他握拳,脑子里想的却是陈岁平。
陈岁平……陈岁平你真的重新开始了啊。
你看上去好幸福。
时宴的眼泪砸了下来。
他很快就抬手擦掉。
许铭成的注意力一直都在他的身上,见状立刻重重的拍了一下床头:
“你们是来示威的吗?”
巨大的声音终于让玩抓手拧腰游戏的两个人停了下来。
许笙笙的脸有些红,许铭成不客气的话让他的脸迅速的白了下来。
他尴尬的看陈岁平:
“陈岁平,都是我不好。”
他先向陈岁平道歉,陈岁平却直勾勾盯着时宴。
又哭了。
他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
许笙笙见他不理自己,也看向时宴。
病床上的人眼睛红的厉害。
都瘦的没有肉了,为什么脸颊不凹进去?
许笙笙不理解,他以为的癌症晚期病人是光头,皮肤暗淡发黄,整个人散发着死气。
眼前的时宴,娇弱的像是林黛玉。
哪个男人不喜欢林黛玉的脸?
许笙笙有深深的危机感,他立刻向时宴道歉:
“真的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这样。”
他话还没完全说完,陈岁平已经走到时宴床边抬起了他的头。
白月光和他的男人深情对视——
许笙笙的表情终于彻底难看了起来。
他如坐针毡。
和他一样难受的还有许铭成。
他抿着唇,眉头皱成川字。
他顶着陈岁平,恨不得用视线把他打个对穿。
陈岁平完全无视了病房里的其他人,他就捧着时宴的脸,他说:
“为什么老是哭?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话一出,许笙笙的表情就又变了。
和他一样表情大变的还有许铭成。
许笙笙的表情变柔和,许铭成则彻底黑了脸。
他们都是聪明人,都听出了陈岁平话里的怨怼。
时宴又不笨,他自然也发现了。
他的睫毛颤了一下。
“我没哭。”
他看了一眼许笙笙,强调:
“我真的没哭。”
陈岁平放开了他。
许笙笙立刻上前:
“陈岁平你去把阿姨煲的汤拿出来,阿姨特意给他煲的汤,说是他最爱喝的,你快点拿出来。”
陈岁平不去看时宴,他把许笙笙带过来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各自的全棉睡衣睡裤被他挂进了衣橱。
水果的袋子他打开,放在电视机柜上。
最后就是许笙笙嘴里的汤。
那个保温盒时宴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许笙笙嘴里的阿姨是谁。
他抖了起来。
人肉眼可见的虚弱了下去。
许铭成看到了他额头上的虚汗:
“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别。”时宴抓住许铭成,“我没事,我没事,你不要去叫医生。”
“你要不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什么样?”许铭成恨恨道。
时宴知道自己很不好。
他头晕目眩,仿佛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个午后。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低血糖泛了,吃点东西很快就会好的。”
听他这么说,许笙笙跑到陈岁平那边,拿过他手里的汤:
“我来喂你——”
他可能不习惯伺候人,又或者天生笨手笨脚。
砰——
保温盒被他砸在了地上。
汤全部洒了出来。
红枣乌鸡汤。
时宴浑身发冷。
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煲的汤。
她知道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