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没能等到一个答案。

    他的伴伴没有回答他。

    他摸黑找到那块饼，将饼放在桌子上，他手边的位置后就去睡了。

    小皇帝坐在那里，闻着酸臭的味道，拿过那个沾了灰的饼，用力撕咬了起来。

    饼太硬了。

    小皇帝一边吃，一边默默流泪。

    他恨。

    他爱他。

    所以，他恨他。

    那一夜，小皇帝都没睡。

    第二日天光未亮，他就去敲院门要早膳。

    敲了好一会儿，外头都无人回应。

    小皇帝的脸渐渐涨红。

    “开门！”

    一时没忍住，小皇帝喊出了声。

    院门砰的被人踢开，四个持刀侍卫倨傲的站在门口。

    “这不是废帝么？都已经被废为庶民了，竟然还敢发脾气？莫不是以为还能再次翻盘？真是笑话。上一回是先帝无子，才让你这个庶民捡了漏。这一回……”

    “和废帝说这些做什么。上头吩咐了，朝堂上的事不许和他说。”

    “一时忘了。废帝，本官问你，今日怎么不是时公公过来领早膳？莫不是昨日被国舅爷疼爱的狠了，起不来身？”

    小皇帝眼前一阵阵发黑：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哈，我们是怎么知道的？昨日，时太监就是在这外头被国舅爷疼爱的。那轿子晃的几乎要散架了，谁能不知道？”

    “你不知道？”

    侍卫们哈哈哈大笑起来。

    小皇帝双手握拳，猛地将院门重新关了起来。

    外头的侍卫们还在大笑，他们说：

    “那废帝怕是也想试试那滋味，要不然怎么会立一个太监做皇后。”

    “真是天大的笑话。古往今来，哪个帝王会为了立一个太监做皇后让他顶自己臣子妹妹的身份进宫。真是荒淫无度！废的好！”

    “可不是废的好！”

    “嘻嘻，先是废帝，又是国舅爷，那位时太监的滋味恐怕真的……”

    小皇帝浑身发起抖来。

    他脸上青筋突出，再也忍不住，腿刚动了一步，就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不用问，小皇帝就知道是谁。

    他没有再动，任凭他的伴伴抱着他。

    良久，外头的调笑声终于停了下来。

    小皇帝用沙哑的声音说：

    “伴伴……朕恨你。”

    “恨吧。”

    小皇帝腰间的手渐渐松开。

    他的伴伴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从他的身后走到门口。

    他打开门，笑着对外头的侍卫们说：

    “几位军爷，奴婢来领今日的早膳。”

    他卑微的弯着腰，用谄媚的声音开口。

    小皇帝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那几个侍卫看他的目光让他羞愤欲死。

    哐——

    一个破旧的食盒被扔进了院子，里头的两个粗面馒头掉在了地上。

    他的伴伴心疼的转身，扑到地上把馒头捡起了起来。

    他拍了又拍，吹了又吹也没把上面的吹尘弄掉。

    侍卫们哄堂大笑起来：

    “真是可怜见的。”

    “时太监，你要是陪咱们哥几个一次，咱们就给你去两碗肉来。”

    “哈哈哈——”

    小皇帝动了，他冲到时宴身前，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馒头，重重的砸向那几个侍卫：

    “滚开！”

    他杀气腾腾扑上去，走了两步，双腿就被死死抱住。

    他低头，发现他的伴伴跪在他的脚下。

    他对他摇头：

    “不能出去，不能出远门。”

    小皇帝还没明白，侍卫们就又笑了：

    “哈哈哈哈——”

    “时太监真是明白人。”

    “废帝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是被圈禁在这里的。”

    “但凡你只敢出这个院子，就是一个杀无赦！”

    “来啊，你走出来啊。”

    “看看我们四个敢不敢杀了你。”

    小皇帝眼睛赤红，他拖着时宴往前走了两步，眼看马上要跨过门槛，他停下了。

    侍卫们又是一阵大笑。

    时宴从地上站起来，他用力扯着小皇帝，将他从门口扯到了院子里。

    他关上了远门，走到食盒旁，蹲在那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切开的咸鸭蛋。

    他说：

    “三郎，咱们吃早饭吧。”

    小皇帝回过了神。

    他的眼里满是泪，他看着时宴，猛地转身，飞奔进了屋子。

    时宴没有马上跟进去。

    他捏着那个咸鸭蛋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的走了进去。

    小皇帝吃了那个咸鸭蛋。

    天黑后吃的。

    因为那一天，除了那个咸鸭蛋，他们什么都没有拿到。

    饥肠辘辘的他喝了好几壶茶，最后还是没扛住。

    他睡在床上，在黑暗中默默流泪。

    他听到他的伴伴说：

    “三郎，你后悔了是不是？”

    小皇帝说：

    “没有，我没有后悔。”

    “我恨你。”

    “你怎么敢和许笙一起，你怎么敢的。”

    时宴没说话。

    转眼，又是白天。

    小皇帝已经适应了饥饿。

    他自己不去领饭，也不许时宴去。

    他们一起饿了三日，只靠茶水充饥。

    第四日的时候，小皇帝预备继续喝茶，时宴告诉他没有茶末了。

    他们这样的身份是没有茶叶喝的，之前之所以能喝，是他陪许笙的报酬。

    现在那些茶末喝光了。

    “三郎去床上躺一会儿吧，睡着了就不会觉得饿了。”

    时宴理了理衣服，然后走了出去。

    小皇帝没有拦。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拦。

    他爬上床，闭上眼睛，慢慢的竟然也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闻到了一阵阵饭菜的香味。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桌美味佳肴。

    “饿吗？快来吃吧。”时宴坐在桌前，朝他招手。

    小皇帝木木的走过去，时宴就递给他一碗小米粥：

    “饿了几日，先喝点粥，免得伤了肠胃。”

    小皇帝喝了。

    时宴又给他夹菜。

    小皇帝也吃了。

    他吃着吃着，突然站起来，抓住红烧肘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奋力撕咬，不咀嚼就用力吞进腹中。

    那样子不像是在吃肉，倒像是在啃谁的血肉。

    嗝——

    不知道多久，小皇帝停了下来。他打了一个嗝，泪流满面的停了下来。

    光秃秃的肘子还在他的手里，他的嘴里还包着无数的肉，他就这样停了下来。

    啪。

    肘子从他的手里掉了下去。

    小皇帝说：

    “时宴，你赢了。”

    “朕再也不会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