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文砚将另一封信递给穆欢。
“少夫人,这是公子给您的信。”
穆欢急忙接过信,颤抖着双手将其拆开。
然而,当她看到信中的内容时,如遭雷击呆愣原地——竟是一封休书。
不过,仅仅只是一刹那。她便恢复了神智,也明白了裴笙的用意。
裴笙定是早料到裴老夫人会有此举动,才特意留下这封休书,给自己自由。
想到他临终前还在为自己费心谋划,穆欢瞬间泪如雨下。
这时,文砚先是恭恭敬敬地向裴父行礼,然后不急不缓道:
“老爷,公子曾言明十间铺面乃是夫人所有,理应归还于您。如今,掌柜们都带着账本回来了。
另外,公子已经给了少夫人休书,此后少夫人便是自由之身。
而我与文墨以后随少夫人去照顾小九小姐。这都是公子的安排。”
听到文砚这话,裴恒惊愕不已,瞪大双眼,难以相信大哥会舍得休了嫂子。
裴老夫人欲再说道,但却被裴父抬手拦住。
裴父对穆欢摆了摆手:“你走吧!既然这是笙儿的安排,从今往后,你便不再是裴家妇了。”
穆欢默默的抱起小九就往外走。
没有裴笙的裴府,她一刻都不愿多待。
文墨,文砚,小青紧随其后。
几人回到穆家,穆颜、穆曦、乔冉、春娘等人全都一脸担忧地看着穆欢。
穆欢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别担心,我没事。”
随后,穆颜接过了她怀中的小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姐姐。
在这种时刻,说什么都显得空洞。
穆欢挥挥手示意大家离开,只说自己想要安静一下。
所有人都离去,她一个人在房里傻傻的坐着,感觉这一切都像是在梦中。
或许,梦醒后,她的阿笙依然还在。
就在这时,文砚轻轻地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他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个小巧精致的匣子,恭敬地对穆欢说道:“少夫人,公子还有一封信给您。”
穆欢蓦地回头,心里又升起了希望。
她急忙接过匣子并打开它。
里面除了一封信之外,还有娘亲留给自己的那个玉葫芦。
她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跃然眼前。
阿欢:
不必悲伤,吾此生虽短,能与卿相遇,何其有幸。
能与卿相知相伴几度春秋,此生足矣。
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定数,凡人强求不得。
未能与卿共赏大漠落日,只能期待来生与卿同往。
穆欢默默地看着纸上短短的几行字,泪水悄无声息地顺着脸颊滑落。
这是告别信,那个温润如玉的裴笙真的不在了!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玉葫芦,试图从上面感受到一丝裴笙的气息。
阿笙抢玉葫芦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怎么转眼之间就不在了呢?
阿笙啊!我们都还没有好好的告别,你怎么能就这样轻易的离开呢?
文砚再次开口:“少夫人,两年前,公子命文棋和文时去京师开铺子。
经营策略皆由公子亲自制定,如今已拥有三家铺面,甚至还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商船。您和小姐以后的生活无虞。”
听到这番话,穆欢更是悲痛难当,裴笙这是早就知道他自己的病情,所以早早就为自己和小九安排好退路了。
他将母亲的铺子归还于裴家,只为换取自己和女儿的自由。
又殚精竭虑的筹划,让自己和小九后半生生活无忧。
阿笙啊!你这是要让我心痛至死吗?穆欢悲泣。
文砚出去之后不久,门外又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进来的是苏晴。
她轻声安慰道:“姑娘,您别太难过了,裴公子心地善良,来生一定会投在好人家的。”
穆欢问:“你有什么事?”
苏晴回道:“裴公子早前让我在小泉山周围买地,我已经办妥,一共三千亩田地。”
穆欢擦了擦眼泪问道:“不是只给了五千两吗?怎么可能买三千亩田地。”
苏晴解释道:“我之前来看望苏阳的时候,裴公子又额外给了八千两银子,并且叮嘱我将这些钱全部用来购买田地,让我先不要告诉您。”
穆欢问:“此事还有没有其它人知晓?”
苏晴想了想回答道:“只有我弟弟苏阳知道,是裴公子告诉他的。也是他说裴公子不在了,让我来把这事告诉您。”
穆欢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苏晴可以离开了。
这时,周吉祥也紧跟着走进了房间。
他小心道:“姑娘,小妹告诉我裴家发生的事了。”
穆欢道:“吉祥,我头疼得很,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周吉祥道:“姑娘,你不用担心以后的生活,姑爷让我把湾河村后山附近的田地都买了。”
穆欢蓦地抬头:“他什么时候让你买的?”
周吉祥回忆:“两年前,当时姑爷说,有人出手就买下来,我陆陆续续买了一千五百亩。”
吉祥出去后,穆欢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崩溃大哭。
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她感到呼吸困难,仿佛要窒息一般。
她摇摇晃晃地走出屋子,来到院子里。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裴笙像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浅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想要抓住他,但却只抓到了一片虚空,猛然跌倒在地。
她这才意识到,她的阿笙真的已经不在了,去了自己无法触及的世界。
昔日的一声声“阿欢”仿佛还在耳畔萦绕。
从此,再也听不到那温柔的呼唤了。她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了碎片。
天空中的乌云越聚越多,连老天都感受到了她内心的悲痛,突然间就大雨倾盆。
雨点猛烈地敲打着地面,溅起一片片水花。
穆欢无力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
她的哭声在雨中回荡着,充满了绝望与哀伤。
老天爷,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救的又何止一人啊!
还说种善因得善果,我的果呢?
把我的阿笙还回来!行不行?
不知道老天有没有听到穆欢心里的呐喊,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雨声和风声。
众人远远地站着,默默地注视着穆欢。
他们的眼眶也都湿润了,但谁也不敢贸然上前去安慰。
他们深知,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无用,只能静静地陪着她。
文砚轻轻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公子那充满深情又遗憾的言语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文砚,我也有私心,我想让她慢点忘了我。”
他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肝肠寸断的穆欢,心中暗自问道:公子,您可曾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