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是天生的阴谋家和骗子，想要许下一个没有任何漏洞可抓的完美愿望基本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不是所有住户都甘心回到过去的生活。

    一生穷困潦倒和一段时间的财富名望，寿命不长的人很容易做出后面的选择。

    恶魔在他们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援手，哪怕知道要交出自己的灵魂，很多人也会抱着侥幸心理同意。

    谁叫上帝从来不将目光投向他们。

    谁叫世上总是坏人获胜。

    选择恶魔，至少可以保证他们在这个被怪物占据的城市得到保护。

    但这种保护，是以伤害屠魔战士为代价换来的。

    诺娜是鬼魂，不符合许愿者的条件。

    朱迪是孩子，他想不出让所有人都得到保护的愿望。

    因为恶魔对保护的定义与人类不同。

    如果限定保护几个人，那被保护者以外的人都会成为敌人。

    如果要恶魔杀死其他怪物，他们也不会先把人救出来，而是连人带怪物一起杀死。

    附加的条件越多，恶魔越会咬文嚼字。

    就算德雷克大楼消失了，还会出现新的恶魔公寓，相比公寓里的恶魔，在外面游荡的怪物更多更可怕。

    纽约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地狱之城了。

    就像布拉姆斯说的，这座公寓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诺娜不想干涉朱迪的选择，只能建议他寻求父母的帮助。

    不管朱迪最终许下怎样的愿望，她都不会介意。反正她已经死了。

    朱迪主动给父亲打了电话。

    在戴莫的幻族朋友的帮助下改头换面的肖恩偷偷回到公寓，准备给妻儿一个惊喜，结果被早就看出他真面目的两人当坏人绑了起来。

    “安全演习结束。”肖恩露出了真容。

    但莉莎和朱迪显然都不喜欢他跟家人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批斗结束，三个人终于开始正式交谈。

    朱迪知道父母有很多事不会告诉自己，便第一个开口，把许愿恶魔和布拉姆斯的事说了出来。

    忙着调查食人列车的肖恩和忙着调查丈夫是否真的和别的男人出轨的莉莎：什么，公寓里还有恶魔！

    看父母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一点没上心，朱迪习惯了，他就是说一下，免得他们又说他做什么事都瞒着父母。

    察觉到朱迪心情的肖恩连忙道歉，并向家人坦白自己最近的行踪，他没有承办展览，但他一直在偷拍各种怪物的照片。

    目的是让他们的盟友可以放下前嫌，对抗共同的敌人。

    轮到莉莎的时候，她不想说自己在调查丈夫，便说自己照镜子看到怪物，慢慢想起了蒙面匪徒的真面目。

    “其实他们不是匪徒……”父子俩的话出现惊人的同步。

    给莉莎的感觉却是他们早就知道地狱修道士的存在，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她那么担心他们，他们却和她最讨厌的怪物交朋友。

    “严格说来，他们并不是人类的朋友，”肖恩解释道，“只是为了对付共同的敌人，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戴莫最近一直在做克里斯提的思想工作，因为她带领的铲除者手上有相当多数量的勒马尔尚迷盒。

    但克里斯提不想为了打败一个怪物放出一堆怪物。

    只有偷窥过怪物巢穴的肖恩和戴莫知道，就算把所有地狱修道士都派出来，也不一定能够把怪物消灭。

    他们需要地狱修道士，一方面是想让他们打头阵，毕竟地狱修道士不会死，也不会服从大祭司和利维坦大人以外的存在，所以他们不会受到古老怪物的影响。

    换成没有信仰的普通人，可能踏进怪物领域的一瞬间就把对方当成神明了。

    这是上任屠夫临死前给出的日记说的。

    他曾经追踪另一个屠夫，调查他在为谁杀人，结果他被那些怪物留下了记号，最终成为下一任屠夫。

    可怕的是，明明他之前那么憎恶屠夫和怪物，却在见到“众父之父”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他在日记里写道，他来不及思考自己在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么做，便跪倒在神明面前。

    他意识到，他人生的每一天都是为了抵达这一天，他活着就是为了接过“屠夫”的伟大职责。

    之后，他便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屠夫，调查屠夫的日记戛然而止，只剩下被圈出来的地铁时刻表。

    那是屠夫的工作时刻表。

    而在戴莫帮助下干掉屠夫的肖恩现在也成了屠夫的接班人。

    肖恩解开衣服，露出怪物在自己胸口留下的印记，这是他用来说服其他盟友的证据。

    他已经感觉到印记在召唤自己，如果他不响应召唤，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找到他，跟他争夺屠夫的位置。

    戴莫的幻族朋友只能暂时压制印记的效果，这让他们意识到古老怪物有多强大。他们需要更多帮手。

    朱迪不确定恶魔布拉姆斯会不会破坏人类的计划，但他想到许什么愿了。

    他希望人类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

    当住户自己想要离开公寓的时候，恶魔不能阻拦，同样，如果住户自愿舍弃灵魂，他们也不会阻止恶魔收取自己的战利品。

    一切都看人类自己的选择。

    绝对的自由会催生混乱和无序，但秩序才能带给人类想要的安全感和舒适区。所以人类会让渡一部分自由，建立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秩序。

    这个过程也许会很漫长，期间也少不了牺牲和流血，无论怎样，都比人类成为怪物的傀儡强。

    以保证人类的自由意志为前提，朱迪把许愿恶魔从盒子里放了出来。

    许愿恶魔是标准的规则系恶魔，他必须实现人类的愿望。

    尽管实现愿望的方式不尽如人意。

    但只要人类敢说，他就要做。

    哪怕与其他恶魔为敌也要实现人类的愿望。哪怕发现了愿望中的陷阱，也必须先实现愿望。

    唯一的问题是，他是否拥有实现愿望的能力。

    朱迪作为释放许愿恶魔的人，一共可以许下三个愿望。但许愿恶魔不能强迫他许下三个愿望，所以朱迪只要许一个愿望就行了。

    这就导致许愿恶魔无法通过实现朱迪的三个愿望变强，转而寻求更多的许愿者，那些人只能许一个愿望。

    肖恩：杀死地铁尽头的怪物。

    许愿恶魔：换一个。

    好吧，这个恶魔还需要成长。

    肖恩本想让对方抹除印记，但他忽然想到，如果许愿恶魔无法消除怪物的精神污染，估计会直接杀了自己，毕竟死人是不会受到印记影响的。

    这也是朱迪许愿“让人类按照自己意愿活着”的原因。

    如果他说不能强迫人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恶魔完全可以强迫人类做自己喜欢的事，从而让人类被自己的欲望吞噬。

    肖恩又试了几个愿望，发现许愿恶魔非常老实，做不到的会直接拒绝，能做到的也会考虑愿望的优先级。

    比如朱迪说的自由意志放在首位，所以肖恩想用核弹炸了纽约的愿望会与其他人想好好活着的愿望相冲突，从而被抵消。

    这些规则，都是某个叫苏珊的小女孩帮他制定的。

    苏珊？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呢。

    想到某个一声不响跑到美国然后人间蒸发的记者，莉莎差点许愿把他们传送到对方身边，看那个苏珊怎么许愿。

    好在最后关头她还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她许愿，把他们传送到和自己关系最紧密的地狱修道士身边。

    然后，从未见过地狱修道士的许愿恶魔遭到了一堆铁链的穿刺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