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如景则是默不作声，对裴耀的话仿若未闻，随后抬眸定定地看着卿野，其中意味更明显不过。

    他只想听他亲口的回应。

    看着仗义挡在自己前头的裴耀，卿野觉得尸体暖暖的，欣慰又无奈地扯了扯裴耀的衣袖，将小狗重新拉回身边，自己往前站了一步。

    “小耀言之有理。”

    卿野敛了心绪，顶着风如景审视的眼神，条理清晰，语气从容，礼数周全的同时却又是不卑不亢。

    “入宫赴宴已是我二人莫大之荣幸，皇上宅心仁厚，我等作为苍云弟子自是感念万般、多谢皇上体恤。”

    卿野见铺垫得差不多了，便拱了拱手，话锋一转。

    “不过既是天子尊驾，我苍云弟子，于情于理，都不当逾矩，望皇上见谅。”

    见卿野这滴水不漏的处事方式，风如景狭长的眉目间眸光一亮，负手而立，慈悲面容表象之下，所隐匿的情绪却是愈发的深邃莫测。

    “卿野道长既是如此说了，那孤自当遂道长的意……”

    风如景抿唇一笑，嗓音轻柔。

    斜飞的屋檐半承暖阳，而风如景又是恰好立于这明暗交接之处，悲悯仁慈，俊美如画。

    只不过，那半明半暗的斑驳光影，却是如同自然精心勾勒出的面具，有些晃眼，模糊了明暗界限。

    让人分不清哪一半是面具之下。

    ……

    金慈地宫内。

    “回禀主上，风如景此行并无其他异动！”

    一劲装蒙面的影卫跪伏于地，谨小慎微，姿态极其恭敬。

    “只不过……”

    影卫有些欲言又止，似是觉得此事貌似无关正题，因而一时间不禁犹疑着他究竟是否应当禀报……

    但他又不敢有丝毫隐瞒。

    “怎么，本阁主还得为你做捧哏才行？”

    黄婼怜余光也未曾分给影卫分毫，只是懒洋洋地斜倚于榻。

    一只手把玩似的，轻轻拨弄着一朵泛着金属光泽的玄色铁花，而另一只手，则是随意地搭在榻边的雕栏上，修长的指尖依旧凌空游走于那幅偌大的壁画前，仿佛漫不经心。

    黄婼怜表面虽是玩笑语气，然而此话落在台下影卫的耳中时，却是听得他呼吸一窒。

    只觉得，仿佛有一条无形的巨蟒，正慢慢悠悠地吐着蛇信子，逐渐盘旋着缠绕上他的身体，浑身皆是蛇鳞触感的冰凉。

    “属下不敢！求阁主饶命！”

    影卫立刻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一个接一个的磕着响头，黄婼怜不出声，他便不敢停。

    直到额心血肉模糊。

    “行了，吵死了。”黄婼怜秀眉一蹙，神情烦躁，沉声令道，“快说。”

    那影卫再不敢迟疑，战战兢兢道：“属下看到风如景带了两个苍云宗的修士入宫，且今夜还欲设宫宴加以款待！”

    “苍云宗？修士？”

    黄婼怜不知想到了什么，艳丽的眉眼间的暴虐不耐此时消散了大半。

    影卫见黄婼怜似乎对这个消息有些兴趣，于是忙不迭的搜肠刮肚、补充着自己所听闻到的所有信息。

    “听风如景所称，其中一人名唤卿野，另一人似唤裴耀，经属下查探，此二人虽表面容貌气度不凡，然却均非苍云核心，至多属平常内门弟子，普普通通，不足为惧！”

    听罢，黄婼怜方才紧蹙的眉头不禁一松，眸光暗了暗，唇角勾起一抹意味莫明的弧度。

    “你是说，其中一个修士，名唤卿野？”

    “是！属下听得千真万确！”

    卿野啊……

    那就有意思了。

    黄婼怜眸光幽深，兴味更浓，似是不知痛觉一般，指尖一转，只手用那朵铁花尖锐的枝干抵着自己的掌心。

    哪怕划破了皮肉也不在乎。

    黄婼怜不疾不徐的从榻上起身，一步一步，无声凌迟一般，走至那影卫面前，居高临下。

    “普、普、通、通？”

    黄婼怜一字一顿，仿佛依字从唇畔研磨而出。

    黄婼怜语气虽然毫无起伏，也未言其他，但其中无形而巨大的压迫感，却已然让匍匐于地的影卫喘不过气。

    影卫虽然不懂自己究竟何处失言，但却心知肚明，自己恐是触了黄婼怜的逆鳞，凶多吉少了。

    果然……

    甚至，黄婼怜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那朵玄色铁花，便已是穿喉而过，狠戾无情，一击致命。

    “凭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