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抹了把眼泪,她攥着沈崇尧的腰牌,没命地往前院跑。
她心里慌得什么似的,生怕自己动作慢一点,便耽搁了宁儿。
等跌跌撞撞过了二门,她无头苍蝇一样地乱转,口中喃喃着:“大夫大夫…”
忽然她眼睛唰地一亮,像见了救命稻草:“燕翎!”
燕翎刚从外面办完事回来,正要去向侯爷复命,忽地听到一个极熟悉的女声。
还没待他转头看,春草就猛地冲过来拉住他:
“燕翎,快,快救姑娘!”
春草的模样好像天要塌了:“姑娘要没命了!”
燕翎一听这话,大吃一惊,整个人好像被雷当头劈下来。
他一把抓住了春草:“你说什么?姑娘好好的,怎么就要没命了!”
春草抽抽噎噎话也没说清,只把那腰牌往燕翎手上一塞:“快,快叫葛大夫去!”
燕翎一看,竟是二老爷的腰牌,情知此事非同小可,当即来不及多问,只对春草说:“你赶回去守着姑娘,我马上去带葛医师过去。”
说着便飞一般地往葛庆处赶去。
结果等他到了平时葛医师值宿的房内,里面竟空无一人,燕翎额上汗都流下来了!
他不敢耽误,忙抓住一小药僮:“你师傅呢?”
那小僮被吓了一跳,看到燕翎一副急得冒火的样子,赶紧说:“师傅一早就去了杏花巷……”
话音未落,便见燕翎已飞快地解了马,往杏花巷赶去。
……
葛庆是被他提到马背上来的。
燕翎的马骑得飞快,葛庆吃不住马背的颠簸:“我这把老骨头经得起你这样折腾?这是怎么了?”
燕翎的牙关咬得死紧,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也不清楚,春草慌了神跑出来找你,说宁儿不好了!”
葛医师一听也吃惊了:“宁姑娘的病早已稳下来了,怎么会突然这样?”
他费力地伸手捻了捻胡须,宽慰道:“春草那小丫头没经过事,恐怕自己先乱了阵脚,未必就坏到那地步。”
燕翎听了并不说话,只是狠狠又给了一马鞭子,葛庆只得抓紧了他:“你慢点,在城内这样纵马,万一出事,就是我们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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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莺的住处并不附在某主院中,而是在侯府中靠近前院的地方单独辟了一处,地方并不很大,但胜在清幽远人。
沈崇尧战战兢兢地抱着宁儿,跟在柳莺身后进了院子。
院内只有几个她使唤惯了的小丫头,见柳莺就这样带着个男子进来,也不见怪,只远远行了个礼,仍做自己的事。
柳莺脸色都没变一下,径直就让沈崇尧进了自己起居的寝房。
纵使沈崇尧的心神泰半还放在“宁姑娘”身上,也忍不住问:“柳姑娘,难不成宫中行事向来如此‘不拘小节’?”
柳莺利索地收拾好床榻,示意沈崇尧把宁儿放上去,她睇了眼沈崇尧:
“二老爷,是要刺探宫禁吗?”
沈崇尧浑身一颤:“这罪名我可背不起,端看柳姑娘如此洒脱,便知道今上乃是难得的仁君了。”
柳莺呵呵一笑,她取了个小巧的脉枕,轻轻卷起了宁儿的衣袖:“我就不请二老爷用茶了,二老爷如此守礼,就请您非礼勿视了。”
却是对他下了逐客令,但沈崇尧心中装着事,却站在那里不动。
宁儿细白的手腕上,被攥红的地方已泛出青紫,柳莺的面色冷下来:“你们沈家,就是这样管教儿女的。”
沈崇尧也有些羞愧:“那孩子,实在是被惯坏了。”
柳莺头也没抬,她净了手,细细切了宁儿的脉:“这事儿侯爷知道吗?”
“啊?”沈崇尧一拍脑袋:“我将这茬忘了!”
柳莺打开针囊,一排银光雪亮的长针,她捻起一根,又快又稳地扎在了宁儿身上:“那还不快去?”
但沈崇尧仍是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内心天人交战。
柳莺横了他一眼,怪道:“二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沈崇尧却客客气气地问:“敢问柳姑娘,这位姑娘是哪一个‘宁’字?”
柳莺有些疑惑,但仍答道:“乃是本固邦宁的宁字。”
沈崇尧闻言一震,他犹豫再三,终于一咬牙道:
“我有一物,受人所托,要交给宁姑娘。”
说着一拜到底,从怀中小心地掏出那被他裹了几层锦缎的紫檀木盒。
柳莺放下宁儿的衣袖,她看着沈崇尧一层层打开包裹,渐露出其中那枚百宝嵌双螭紫檀木盒,惊讶地站了起来:
“这是?”
沈崇尧涩声道:“这物到我手中时,那人只说,来日自然会见到物主人,并说,见到时自然知道归属何人。”
说着他将那木盒一启,那玉匣的宝光顿时泄出,柳莺看着那玉盒,震惊地往前直走了两步:“这是玉宸殿的……”
说到一半她就噤了声。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沈崇尧:“你也太大胆了。”
沈崇尧:“如今果然知道是谁了,”他直起身,又是一揖到底:“还请柳姑娘代我转递。”
柳莺眉头紧蹙:“这……”
忽然外面遥遥传来一婢女的声音:“侯爷来了!”
沈崇尧唰地变了脸色,柳莺眼疾手快地将那盒子重新包裹起来,往榻上的锦被中一塞。
沈崇彦是跑着进来的,身后跟着气喘吁吁的春草,一进来,他眼中就只看到了榻上的宁儿。
她恹恹地躺在那里,腮上挂着泪痕,脸上还残留了之前险些窒息的惊惶与苍白。
整个人虚弱地好像一张洇了的白纸。
看着宁儿的样子,沈崇彦脑中“嗡”了一声。
他一步就跨到床边,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些轻轻颤动的银针,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柳大人,宁儿她怎么样了?”
柳莺冷冷地回答:“已无性命之忧,宁姑娘呼吸惊窒窘迫,我暂时用针护住她的心肺,待她醒来,就无大碍了。”
又问:“此前照看她的大夫是谁?后续须得他来处理。”
春草擦了擦泪,忙道:“燕翎哥寻葛大夫去了。”
沈崇彦沉声道:“我已派人守在门外,等他们一到就领到这里。”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宁儿,痛心不已,又带着深沉的怒意:
“前后两刻钟的功夫,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