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妙芸心中咯噔一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惊慌地抓住刘嬷嬷的手:“妈妈!怎么办!难道,难道真的有鬼?”
刘妈妈的身子也跟着一颤,她两片嘴唇哆嗦着:“不会……不会的。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那现在,怎么办?”罗妙芸慌了神。
刘嬷嬷咽下几口唾沫,她勉强回过神来:“夫人,不能动,我们不能动,否则就必中了那人的计谋。”
罗妙芸无意识地跟着重复:“不能。”
在一旁呆坐着的白绢忽然眼珠一动,两行滚热的泪淌在她冰凉泛青的脸上,她声音凄凉:“夫人——那人搞不好,是朱绡啊!”
罗妙芸愣住了,朱绡……她和白绢是自己最倚重的心腹婢女,她性子虽火爆,但待自己却尽心竭力。
刘妈妈一听这话,厉声道:“是朱绡又如何?难道这时候,要让夫人涉险去救人吗?”
白绢没再说话,只是流着泪无声地看着夫人,罗妙芸面有不忍,她有些犹豫地看着乳母:“要不要再看看?”
刘妈妈断然拒绝:“夫人,莫说可能是贼人假扮,就算真的是那朱绡,为主尽忠,也是她的福气。”
“更何况,就算真出了事,也是那丫鬟行事不慎,咎由自取!”
白绢听得此言,也不再强辩,只垂下头,将身上的盖毯裹得更紧了一些。
此时房里人虽多,却都人心惶惶,诡异古怪的氛围在屋中蔓延。
刘妈妈向罗妙芸使了个眼色,转身扶着她回了内间。
有个小丫鬟捧了碗热腾腾的姜汤过来,轻声说:“姐姐,喝一点吧,这会儿不方便沐浴,喝点多少暖暖身子。”
白绢愣了片刻,这才接过汤碗,一气灌了下去。
那小丫头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地问她:“白姐姐,外头真的有鬼在哭吗?”
她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或许,或许吧。”
忽然两个人突然住嘴,有声音!
“开门!”
归颐堂外,伴随着猛地拍门声,一个中气十足的男声高喝。
白绢耳朵一下子竖起来,转头盯着院门的方向。
只听那男人又大喝:“开门!松寿堂来人!”一阵更猛烈的拍门声。
“松寿堂!”那小丫头眼神一下子亮起来:“姐姐!是老夫人那里的人。”
白绢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起身,掀开了盖毯,拔腿就往院中跑去,
那小丫鬟赶紧撑了把油伞追上去。
到了院中,那声音更加清晰洪亮,只听门外三四个人互相交谈了两句,为首的那男子又提了气,吆喝道:“我们是松寿堂来人,奉老夫人令,还请夫人开门!”
白绢猛地抓住门栓,放声问:“来人是谁?”
门外的人似乎有人认出了她的声音,一个略青涩的声音问:“可是白绢姐姐?我是孟喜!”
孟喜!白绢瞬间反应过来,他是府中大管家孟中和的小儿子,孟中和的娘是老太太当年的陪房,应当不错了。
她来不及多想,焦急地问:“孟哥儿,门外有人吗?”
“有人?”孟喜诧异道:“白姐姐,这黑灯瞎火的,哪里有人?”
白绢咬着牙道:“等着!”
她转身跑去屋内,哆嗦着取了外门的铜钥出来,对那小丫鬟道:“去叫个婆子取火灯来。”
说着心一横,径直去开大门,等那小丫头带着婆子赶来,白绢已哗一声,豁然将院门打开!
那小丫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白绢却将灯往外头一照,只见门外站着四五个短打模样的青壮,为首的男子身材高大,还带着武器。
孟喜从后面凑头来一看,大惊道:“白姐姐,你怎么了!”
原来白绢这时浑身透湿,鬓发湿乱,狼狈不堪,她来不及管这个,只赶紧道:“快快看看!朱绡是不是就在外头?”
那高大男子接过火灯,勉强将院门前一丈之内照了:“白姑娘,虽不知朱绡是谁,但这么大的风雨,我们过来时,一路谁也不曾见。”
白绢犹不敢信:“怎么会?刚刚她的声音,好似就在附近!”
那男子无奈道:“白姑娘,确实无人。”说着他举着灯绕着墙根前后走了一遍,严肃道:“小人奉老夫人之命,来接夫人去松寿堂。”
白绢惊讶道:“难道是现在吗?”
孟喜道:“不错,就是现在。如今去接少爷小姐的兄弟们也在路上,老夫人特差了小的过来,就是为了叫侯夫人放心。”
白绢再为朱绡悬心,也不得不折回去寻罗妙芸。
她从头到脚底都淌着水,自然不能就这样进夫人的内寝,只好另叫了一个丫鬟进去。
罗妙芸一听白绢私自开了门,先是怒,又听老夫人派了数个精壮小厮过来,一时顾不上生气,忙出了闺房。
白绢远远地站在廊下向她行礼,又冲着她身边的婢女道:“青绫,你快替夫人梳妆更衣,要短些的裙衫和厚底的鞋。”
罗妙芸不安地问:“老夫人真让我这会儿过去?”
白绢旁边站着个熟脸的青年小子,闻言跪下回道:“小的孟喜,不敢对太太虚言。老太太确实让小的来接夫人过去。”
罗妙芸却是认得他的,她一面等着青绫取了衣鞋,一面追问:“老夫人叫我们去做什么?少爷小姐已到了吗?”
那孟喜却一概摇头:“咱们听命办事,个中因由却不清楚。”
罗妙芸极快地收拾好,但到了门槛前,呜呜的风声催着暴雨肆虐,院中的花木摇动不止,哗哗作响,她又有些犹豫,迟迟迈不出脚步。
孟喜见状道:“夫人,老夫人让您带着左右亲近一起过去。”
听到这个,罗妙芸倒心下一宽,她为难地看了眼蓬头散发的白绢,才道:“还是刘妈妈陪我过去吧!让白绢梳洗下歇着。”
刘嬷嬷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打起鼓来,脚下的步子似有千斤重,一时竟不敢上前。
但外头的男子已催促了两三回,罗妙芸又急着拉她同去,刘嬷嬷只得强行忽略了心头那异样的感觉,搀着小姐往外走去。
一迈进风雨,就像倏忽到了另一个世界,原本围绕在她们身边的护卫也突然拉开了好远。
那几点灯火在漆黑的暴风雨中,几乎被拉扯地东倒西歪。
她立时后悔出来了,但这会儿掉头回去又不可能,只得更紧地贴挨着身边人,靠那微温汲取一点勇气。
刘嬷嬷忽然心有所感,回头往归颐堂的方向一看,不过几步路的功夫,那堂皇的院落就全然隐没在了夜雨中。
幽浓的墨色里,一抹白色的影子飞快地闪过!
刘嬷嬷的喉咙中发出嗬嗬声,汗毛顺着背脊一下子炸开,她头皮发麻,她好像,好像也听到了那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