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君臣对
作者:吴北海   陛下重生后,前世小可怜被宠上天最新章节     
    寅时五刻,熹微的晨光尚未驱散深沉的夜色,钟鼓声袅袅响起,回荡在皇城的上空。

    宫门开禁了。

    鹿奎一夜未眠,他身形如鬼魅一般,跌跌撞撞地来到玉宸殿外,直通通就要往殿内行去。

    魏德喜一瞧,那张长脸顿时拉得更长,他“哎呦”着迎上来,口中念叨:“我的鹿爷,您不能往内去,圣上可还没起呢。”

    鹿奎眼里就跟没这个人似的,看也没看一眼,绕过他径直朝后寝殿走。

    魏德喜急了,一时也顾不上鹿奎的脾气,伸手就拦住他的去路:“鹿爷,您留步!”

    鹿奎眼珠子一动,倒没动怒,死气沉沉地看着他,吐出两个字:“让开。”

    魏德喜本就怵这疯子,此时见他这模样,不由更惧了三分,他咬着牙道:“您稍等片刻,奴婢报吴总管去。”

    鹿奎恍若未闻,只重复了一遍:“让开。”

    魏德喜哪里敢放他走,但对上这位爷,又着实没什么法子,一时二人就僵持在那里。

    鹿奎的耐心飞快地见底,他急着见陛下,实在没心思和一个太监啰嗦,顺手将他往旁边一拨一推,清了道,就自顾自往里去。

    魏德喜气个仰倒,他好歹也是御前有头有脸的大太监,虽比不上他师傅,可走到哪里,不得别人一句“魏公公”。何曾像个小太监一样,被人撵来赶去,还动起手来?

    “玉宸殿中,岂容外臣放肆?”他的声音尖利起来,呵斥左右的小太监:“一个个愣着干嘛,还不给我拦下!”

    见宫人们不动,魏德喜更添了一层恼怒,他正欲再骂,突然头上一痛,挨了一记。

    捂着脑袋一回头,正看见自家师傅手中执拂尘,满面阴沉地看着自己,低声训道:“大清早的吵嚷些什么,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魏德喜满腔的愤怒顿时化为乌有,他讪讪放下手:“师傅,那您看怎么办?”

    吴实禄走到鹿奎跟前,瞧他双目赤红,眼下乌青,苦笑道:“鹿大人,圣上有令,请跟奴婢来吧。”

    鹿奎入了寝殿,失魂落魄地往地上一跪,深深一伏,他声音颤抖:“陛下……您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昭元帝的声音不辨喜怒,淡淡吩咐:“都下去。”

    殿内服侍的宫人忙敛衽一礼,放下手中的活计,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昭元帝幽幽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鹿奎:“起来吧。”

    鹿奎的眼中燃着两簇幽火,他抬起头,喃喃道:“信远侯就是宁姑娘的父亲……”他执拗地望着圣上,又问了一遍:“您早就知道,是不是?”

    昭元帝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与回避,他站起身,踱步到他身侧:“是,朕早就知道。”

    得了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鹿奎却张开嘴,更茫然地问:“为什么?”

    陛下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告诉宁儿她的真实身世,为什么放任沈家为她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出身,又为什么不恢复她的身份,让她光明正大成为信远侯府的小姐?

    昭元帝低下头,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这个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心腹臣子:“文壁,你以为信远侯如何?”

    圣上唤的是鹿奎的字,这是他加冠之年,昭元帝亲自为他而取。

    鹿奎低声道:“沈崇彦长于军务,精于用兵,并无作奸犯科,贪渎淫滥之行。府中一妻二妾,一子一女,另有一庶子早夭。”

    昭元帝微微点头,一针见血地问:“那你以为,他是否知道此事?”

    鹿奎呆若木鸡地看着陛下:“微臣……不知。”他先前甚至没想过这个问题,可若沈崇彦不知,宁儿又怎会出现在信远侯府?

    可若他知道,问题又回到了原点,为什么他没有选择公开宁儿的身份?

    难道是他以宁儿私生女的名分为耻吗?

    昭元帝慢慢开口:“以你对沈崇彦的了解,他是一个在意体面,以至于抛妇弃子的人吗?”

    鹿奎犹豫地摇了摇头:“若是如此,他大可不必冒着风险,接宁儿回侯府。何况沈家嫡支人丁稀薄,沈老夫人为沈侯子嗣之事甚为忧心,若能多一个女儿,恐怕她欢喜还来不及。”

    昭元帝的袍袖垂落在地上,细密的金线一针针镶滚出精致的龙纹,他转身走到窗外,对鹿奎道:“倘若朕告诉你,宁儿会因沈崇彦而死,你待如何?”

    那一瞬间,鹿奎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他的眼中浮起阴冷的暴戾,他垂下眸子,没半分犹豫:“当然是先下手,以绝除后患。”

    昭元帝冷淡道:“死一个信远侯,又有何难?可杀了宁儿的生父,有朝一日,你欲如何向她交代?”

    鹿奎目露挣扎,心中天人交战,他艰难道:“我亲自动手,事成之后,请陛下赐死鹿奎,以慰姑娘杀父之仇。”

    楚寰静静审视着他:“你与她相识不过一日,竟不惜己身,甘愿一死。”

    鹿奎伏地叩首,一念至此,他反而面色平静:“奎本是偷生之人,又何惜一死?父母相亡之日,若非陛下,臣早已同为一抔黄土,能得陛下庇护,存身至今,已是大幸。能为姑娘而死,虽死无憾。”

    楚寰拂袖而坐:“且留着你一条命,暂时朕还舍不得杀你。”

    鹿奎愕然地看着他:“可陛下……”

    楚寰抬手打断了他:“此事沈崇彦心中有数,可他行事太过优柔,瞻前顾后,才陷得如今境地。”

    昭元帝冷笑道:“他自以为瞒着宁儿的身世,就能两相周全,既能保宁儿无碍,又能全其父女之情。可惜宁儿貌似柔弱,秉性却刚毅如火,她如今深怨其父,又敬服沈侯,一旦得知这两人实为一人,恐怕压根就不会认这个父亲。”

    “你不知道,她曾经吃了多少苦头。”

    楚寰深深望了他一眼:“鹿奎,你给朕记住,要不惜己命,付出一切,保护好宁儿。哪怕有一日,要在朕的安危与她的安危之间选择,你也不得有任何犹豫。”

    “哐啷”一声,一枚玉扳指被抛掷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停在他眼前:“以此为凭。”

    “这是朕给你最高的一道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