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这事,您当真要瞒着侯爷吗?”岫玉忐忑地开口:“这万一……要不咱们还是同侯爷说一声,再或者,您与二夫人同去便是。”
朱老夫人一抬手,止住了岫玉的劝说:“不瞒着怎么行?这事绝不能让崇彦知晓,按他的性子,绝不会答应的。”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浓浓的厌憎:“你当我是要保罗妙芸?那贱人敢对崇彦下手,还害得沈家血脉流落在外,这等毒妇,便是崇彦不忍心,我也绝不会饶了!”
“只是,打鼠伤了玉瓶儿,我是怕瑛儿与瑶儿,”朱老夫人的眼中隐隐含着水光,“崇彦就这么一个儿子,又那么孝顺成器,我不能让他娘害了他啊!”
岫玉为难道:“可,可老太太,这风险太大了,万一出了什么纰漏走漏了风声,该怎么办?”
朱老夫人沉声道:“我已考虑过了。上回定国公府的宴会,她便因病不在。这一回长公主折节下邀,咱们府上旁人便算了,罗氏再不现身,开罪长公主不说,恐怕平白更要惹人猜忌,还不知会传出什么话来。”
“没有做娘的,不为儿女考虑。她便不考虑自己,也该为孩子们想想。我会亲自去同她说,就当她为孩子们再出一回力。”
她招了招手,示意岫玉附耳过来:“到时在宴会上,你亲自带两个人看着她,别叫她离了你的视线,更别让她胡乱和人说话。我会亲自带着瑶儿。等此次事毕,便不许罗氏再出门,想个妥帖的法子处置了才是。”
“对了,切记,给她梳妆时不许用尖利的金银器,换成玉石珍珠一类吧。”
朱老夫人拿定了主意,一意要带上罗妙芸同夫人小姐赴宴,岫玉怎么劝也没能教她改了念头,只得先应下,在心中思量着该如何周全。
她掂掇着说:“那老太太,朝宁小姐那边,您看该怎么办?”
提到宁儿,朱氏也犯了难,请帖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宁儿的名字,长公主又是见过本人的,便是她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啊。
她愁得扶额直叹:“实在不行,只能叫崇尧去问问鹿大人,我们家的姑娘,总不能叫她一直待在外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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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朱老夫人为赴宴之事发愁时,宁儿正对着眼前一叠锦缎发愣,她伸手上下翻了翻,诧道:“这是给我准备的?”
如露抿着嘴笑:“正是呢,主子亲自派人送过来的,特为方便姑娘赴宴准备的呢。”
昨日英国公楼歧登门拜访,赔罪之后,又诚恳无比地邀请她参加长公主所办的游园宴,还说,帖子已下遍了京中勋贵,便是信远侯府的夫人小姐们,届时也会一个不落地赴宴。
宁儿的第一反应便是推拒,但傍晚楚寰来了,却笑着帮她收下了请帖,又说:“不妨出去散散心,或许还能看些热闹。”
第二日,便连赴宴的衣裳鞋袜都派人送来了。
宁儿惊讶地展开最上头的那件绣金团花圆领袍:“可我瞧着,这是男装呀?”
一旁服侍的尽心忍不住笑出了声:“姑娘瞧得不错,正是男装呢。”
如露忍笑道:“主子说了,若姑娘不耐烦与沈家人女眷交道,便换上男装,也方便带着您一道逛逛。这都是按您的身量制的,姑娘换上,一定好看。”
尽心笑道:“到时宁姑娘成了宁公子,我便是公子的贴身小厮。”
如露又揭开旁边的锦盖,里头放着成套的男子玉饰、头冠等物,无不精致可爱,笑道:“姑娘要不要试试?”
宁儿一边震惊,一边又有些好奇,半推半就地任由着苍耳为自己梳弄起来。
只见她取出个漆黑色两寸高的小钵罐,从里头挑了点透明的脂膏抹在宁儿的耳垂上,过了片刻,方道:“这是禁中特制的香膏,姑娘瞧瞧,是不是看不出了?”
宁儿揽镜自视,果然耳垂上光洁平整,完全看不出原本耳洞的痕迹,她不禁奇道:“真是好手段。”
苍耳笑道:“否则一个公子哥儿,被人瞧见耳洞,就露馅了。”说着,她打散了宁儿原先的女髻,分梳三绺,于顶上归总结发,又戴上一枚嵌金白玉束发冠,耳后鬓发垂下。
宁儿屏息凝神,看着苍耳打开数个脂盒,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不知过去多久,才听她道:“好了。”
春草凑上来一看,惊道:“了不得,好一个矜贵的小少爷!”
宁儿的身量在女子中也是极纤细的,此时作男子打扮,愈显得蜂腰削背。
不过寥寥数笔,那张脸就从原本娇弱袅娜的姑娘,成了俊俏神秀的少年,她眉目间本就有一份冷然,这样装扮起来,更是长眉如鬓、目如悬珠,齿白唇红。
如露亦含笑道:“我们姑娘作公子打扮,更别致了。尽心,你可要看好了,别叫哪家小姐看中了我们少爷。”
宁儿在等身镜前,来回打量着自己,微微有些脸红,苍耳满意地点点头:“姑娘到时行走时,略放开脚步,不作女儿姿态,任谁见了,也只当是哪家年幼的小公子了。”
宁儿问:“我这样出去,一开口,不就露馅了?”
尽心道:“姑娘放心,您本就年纪小,扮成少爷,就更显小了。这年岁的哥儿本就没变嗓,您稍微压着声音说话,想来问题不大。再说了,有主子在呢,您不放心,少同生人说话就是。”
宁儿点了点头,也是,横竖男宾中她谁也不认识,也没必要计较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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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远侯府,心妙斋。
沈崇尧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你说什么?母亲要带罗妙芸去赴宴!”这怕不是疯了?
岫玉低声道:“是,老夫人的意思,要奴婢同二老爷说一声,此事还请暂瞒侯爷才是。”
沈崇尧站起身:“这绝对不行!你回去劝劝老太太,赶紧改了主意。罗妙芸行事偏激、手段狠辣,叶姨娘那伤口难道你没瞧见?这样的人,怎么能还能放她去长公主府上?”
岫玉愁眉苦脸道:“二老爷,奴婢是好也说了歹也说了,老太太执意如此,我们能怎么办?她说就算为了孩子,罗夫人也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下发疯,除非她不顾少爷小姐的前程了。”
沈崇尧差点骂人,少爷小姐的前程?她若知道顾及儿女的前程,也不可能胆大包天,一顶绿帽叫大哥戴了十三年了!
早知如此,他当时就不该顾忌她老人家的身体,直接告诉她才是。
等等……沈崇尧突然察觉到不对,他忙道:“你把那天英国公登门的情景,再好好同我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