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如果按照真正的管辖划分,师兰觉得陶佩芝抛弃烈士遗孤,完全能够达到上军事法庭的地步了。
曾经军事法院设立在师及以上的单位。
但是因为特殊原因,在六九年,各级军事法院均撤销,其职能由保卫部门行使。
坏就坏在赵叔也在这件事中有插手。
如果真是内部解决,师兰毫不怀疑,那个背后帮助陶佩芝的人,铁定会做点文章。
所以由第三方来处理这件事反而更加公平。
当然万事无注定,为了防止万一,她特意拜托陈总编去请报社的人。
事关孝道,子女倒反天罡来告父母,绝对够夺人眼球的。
陶佩芝不就是想用道德来绑架她们,就认定她们为了名声不敢闹大,那就让她看看,到底是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一次就让她吃够教训,以后不敢再沾上来。
到了约定的那天,师兰一伙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农场。
她挺着个大肚子,身边跟着四个穿着绿军装的战士,都是孙政委特意派来的。
专门挑今天休息的。
先前师兰让霍骁给通信连的小方送过一次自己做的糖果和零食,现在团里的人都晓得霍副团媳妇有一门好手艺。
听到是她需要帮忙,休息的人全都抢着要来。
最后还比划了一通,四位身强体壮的战士胜出。
站在师兰边上,跟四堵大山似的,把她牢牢护在中间。
虽然有点夸张,但师兰认为自己一个孕妇,万事安全为上。
否则明知自己身子重还出远门不提前准备安保措施,心也太大了。
公安局也派了三位同志过来。
这阵仗搞得省报的两位年轻同志满脸黑线。
他们真是处理家庭纠纷,而不是打击违法犯罪吗?
陶佩芝还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觉得那个儿媳妇肯定怕了,巴巴地跑过来把自己接回家。
等到了家属院,她肯定会跟儿媳妇处理好关系,争取等到霍骁回来之前融入这个家。
结果看到的是一大行人。
许向阳在后头看着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这当婆婆的不是个东西,带着记者在这等着口诛笔伐。
没想到这做儿媳妇的也不是善茬。
甚至还都想到一块去了,瞧瞧边上背着包的那两个同志,怕也是记者哦?
“你是陶佩芝同志吧?”省报来的同志先声夺人,找准目标,掏出家伙,就采访上了。
“我们是省报的记者,这是工作证,接下来想采访你一下,希望你能配合。”
陶佩芝懵了,看向自己身边的另外两个记者,这不是她们的开场白吗?
那个帮她跑路来农场的人,给她出的就是这个主意,请了市报的人过来。
如果师兰不来,就直接写恶儿媳不认亲婆婆。
要是来了,就写个婆媳相认,以后她也轻易不会将自己赶走。
“哎!你不是市报的小张同志吗?你怎么会在这里?”省报的同志刚说完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这下轮到市报的同志尴尬了。
他们其实心里都清楚自己要来干什么的,不管师兰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有话可写。
但对方怎么也带记者来了呢?还是省报的记者。
这让他们回去还怎么交差?
总不能说他们市报的权威性比省报还高吧?
“陶同志,我想请问你,二十一年前,为什么狠心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抛弃?”
陶佩芝:“我......我当时也很困难。”
她想了想,说,“就是因为我当初抛弃了他,所以现在后悔了,希望他们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每个母亲都是爱着自己孩子的,我当初是迫不得已。”
“你拿走所有的钱财也是迫不得已吗?”
这肯定不能承认,否则自己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陶佩芝眼珠一转,“我没有全部卷走,只拿了路费,一大半都塞在孩子身上了,可能孩子不懂事,弄丢了。”
“可是我手里掌握的证据表明陶同志确实拿走了所有的财产。”记者说,“后续你儿子的养父向你讨要无果,都是有证据的。”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这二十年来都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直到家庭发生变故才想起自己抛弃的儿子?”
记者一个接着一个问题,陶佩芝最后都答不上来。
她没想到赵磊手里竟然捏着这么多证据,连当初自己回的信都还保留着。
“你们采访完了,现在到我们了吧?”
公安同志觉得自己看了一出好戏,没想到还真有人这么狠。
虽然不理解有人告自己婆婆,但有上级的命令,他们还是得照流程办事。
“陶佩芝同志,现在的情况是,师兰同志报案,告你抛弃烈士遗孤,证据确凿,还希望你跟我们走一趟公安局。”
“啊?”这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怎么还扯到公安局了?
跟陶佩芝一块的两位记者,原本还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挖两个陷阱也采访采访师兰。
没想到这公安竟然上来就要逮人。
“等等!就算要告,也是当事人来告,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还好记者反应快,拯救了正在愣神的陶佩芝。
“我只是个路见不平的热心同志,既然发现了有人遗弃烈士遗孤,凭什么不揭发?还是说你们个个都这么冷漠无情?看着烈士遗孤被欺负也无动于衷?”
记者:......
你告婆婆是乐于助人,我们拦着就是冷漠无情了?
两个记者还想阻止,这要是人都被带走了,万一真被判,他们还写个啥啊!
“有什么事到公安局再说吧。”公安同志板着脸,将记者拦在一边,“请你们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你这么做就不怕我儿子回来了生气?”陶佩芝懵了,她以为自己顶多就是被人说说嘴,怎么就轮到公安来管了呢?
“这就不用你担心了,还是想想怎么坦白从宽吧。”师兰勾了勾唇。
别说现在法律还不健全,就算是现代,很多人法律意识都很淡薄。
但不知者无罪可不成立。
陶佩芝跟她讲孝道讲道德,她就来法律讲事实。
省报的记者还借机拍了张公安同志围着陶佩芝的照片。
“我就是个看见犯罪行为心中不平的举报者,接下来怎么审判怎么处理就得看公安同志们了,我相信你们肯定会公平公正办理的。”
师兰还不忘感谢公安同志,大老远跑过来办案。
“记者同志们也会如实报道,对吧?”
省报的同志心有灵犀,微笑着说:“那是当然。”
师兰这才放心,有舆论监督,后面的人怎么也不会光明正大插手了吧?
“凭什么大家都是来改造的,他就过得这么舒服?”
从农场出来的时候,正好劳动的人群从另一边回来。
师兰听见有人小声嘀咕来一句。
抬头扫了一眼,只见队伍前方确实有一个精神状态明显比其他人好很多。
甚至嘴角还叼了根狗尾巴草,漫不经心地环顾着四周。
省报的记者也听到这个声音,顿时觉得可能有内情,打着问公厕的借口,将嘀嘀咕咕那人拉了过来。
师兰垂下眼眸。
是故意嘀咕给他们听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