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毅一笑：“这个不是秘密，早已公开。梁国很多人都知道，沐芸确实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你看我这大老粗，怎么可能生出那么漂亮的女儿。”

    沈嬷嬷被逗笑了，进一步问道：“那么，将军是如何收养沐芸姑娘的？”

    “小孩没娘，说来话长。”沐毅说道，“大约十七年前吧，我们梁国与戎国发生冲突，我带兵征讨，一气攻入戎国境内，戎国军兵大败而逃，戎国的一些牧民也被裹挟着逃向莽原深处。我的部下在一个牧民遗弃的毡房里，发现了一个女婴，也就是沐芸。我闻讯走到近前时，她既没哭也没闹，大睁着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那可爱的样子，顿时让我的心软了下来。我当即决定将她抱回军营。两国交战，孩子无辜呀。后来，我就把她带回梁国，交给我夫人养着了。”

    沈嬷嬷心中乱颤，沐芸姑娘还真是在戎国被捡到的，难道，她真是当年被遗弃的小公主？沈嬷嬷压抑着情绪，赞道：“沐将军有如此胸怀，令人钦佩。换做其他人，早就滥杀无辜了。沐芸这孩子，真是命大。若不是将军搭救，恐怕饿也饿死了。”

    沐毅道：“回到梁国后，这孩子渐渐长大。开始，我还以为她的模样会和那些戎国姑娘一样，谁知，她根本不像是戎国人，一点戎国女子的特点都没有，反而生就了一副中原人的面孔。我想，兴许她原本就是梁国人，是被人牙子拐卖到戎国的。本来，眼看着及笄之后就要嫁人了，谁知竟然因为我的兵败，差点被送进教坊司。唉，都是我连累了这丫头。”

    沈嬷嬷最为关心的，是沐芸身上可曾带着缠枝金镯，问道：“将军可还记得，当时沐芸身上是否戴着什么信物？将来或许能够凭借信物找到她的亲生父母。”

    沐毅道：“我当时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她身上什么都没有，那个毡房里破破烂烂的，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沈嬷嬷追问道：“没有金镯子、金项圈什么的？”

    沐毅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看来，沐芸是无法凭借什么信物找到她亲生父母了。”

    沈嬷嬷笑道：“老身开个玩笑，沐将军不会是舍不得沐芸姑娘，故意将信物藏起来了吧？”

    沐毅哈哈笑道：“我若有此想法，就不会向世人公开沐芸非我亲生了。沐芸懂事之后，我便向她讲明，她是我从戎国捡来的。如果她的父母在世，我是乐于见到他们一家团聚的。”

    看这意思，沐毅没有说谎。沈嬷嬷心中暗叹，时间没有问题，地点么，虽然差的远了些，但戎国牧民有游牧习俗，从白水寺游牧到戎梁边境，也是可能的。眼看就差一步了，偏偏没有信物。没有信物，就不能断定沐芸会是当年的小公主。或许，这是个永远无法破解的悬念。

    “可惜呀，太可惜了！”不知不觉间，沈嬷嬷竟然随口感叹了出来。

    “嬷嬷可惜什么？”沐毅好奇地问道。

    “哦，我是说，可惜沐芸这么好的姑娘，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谁。不过，她遇到了将军这样的慈父，也算三生有幸。”沈嬷嬷紧着掩饰道。

    “在我沐毅眼中，沐芸就是我的亲生女儿。我的原配一直没有生养，我是拿沐芸当亲闺女的。当年，我和我的原配说过，即便我们有了亲生儿女，也绝对不会慢待沐芸。”

    ……

    回到金莲宫，沈嬷嬷将探听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了乐安公主。当说到沐芸是在戎国境内被沐毅捡到的，乐安公主的眼睛里顿时放出光来，老天有眼，莫非真要把遗弃的女儿重新送回来？

    但是，当沈嬷嬷说，当时沐芸身上没有任何信物，更别说那个缠枝金镯了。乐安公主的眼神，瞬间又黯淡下来。她木木地坐了片刻，道：“那个缠枝金镯，有那么重要吗？”

    “公主，没有缠枝金镯，就无法断定沐芸就是当年的小公主。”

    “嬷嬷，你也说了，时间、地点都差不多，只是没有信物。她容貌酷似于我，这还不够吗？我觉得，她就是当年的小公主。”

    沈嬷嬷握住乐安公主的手：“公主，我已经和沐毅说了，说公主想认沐芸做干女儿。公主不必纠结她是不是当年的小公主，只要你喜欢，完全可以将沐芸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你我守口如瓶，当年白水寺的事情不被泄露，可汗是不会起任何疑心的。”

    沈嬷嬷心道，本来公主在戎国过的好好的，与可汗恩爱有加，又生下了一双儿女，谁想太后偏偏派了佟无忌来做使臣，无端勾起了一段前尘往事。更加离奇的是，使团中还有一位酷似公主的沐芸姑娘，这就难怪公主心生波澜了。但愿她不会对佟无忌旧情复燃，不然，公主在戎国的处境会很危险。

    乐安公主道：“再过些日子，就是恩和的十三岁生日了，可汗要为他举行隆重的庆典。我看，就在这次庆典上认沐芸做干女儿。你抽空去问问沐芸姑娘，她可愿意？”

    沈嬷嬷本以为，沐芸姑娘会很痛快地答应做乐安公主的干女儿，毕竟，这是天降荣宠，即便是王公大臣的女儿，也未必有此幸运，不说欢天喜地，也应该满口答应。

    岂料，沐芸竟然拒绝了。沐芸对沈嬷嬷道：“多谢公主厚爱，但我却不能答应。”

    “这是为何？”沈嬷嬷十分不解。

    “嬷嬷应该知道，我父亲是在与戎国作战时，被困土城，又被部下裹挟，留在了戎国。梁熹帝对此十分震怒，查抄了我家。如果我再被戎国王后认作干女儿，岂不是更加坐实我们一家已经完全倒向戎国？如此一来，我们沐家就愈发百口莫辩了。我想，我父亲最大的愿望就是重返梁国，我这做女儿的，不愿意看到父亲回到梁国后被人指指点点。”

    “哦！原来是这样。”沐芸说的在理，沈嬷嬷心中暗赞，公主没有看错，沐芸果然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遇事考虑周全，且总为他人着想。

    只是，这样拒绝公主，公主难免又会伤心。沈嬷嬷道：“公主之所以要认你做干女儿，就是感觉与你投缘，她十分喜欢你。不做干女儿也可，但你要多去金莲宫陪她说说话。你不是也希望她回宁省亲吗？我看公主已经有所心动，咱们再努把力，争取让她尽快回宁。”

    “这么说，嬷嬷也愿意公主回宁省亲？”沐芸欣喜地问道。

    “当然愿意。”

    沈嬷嬷一边与沐芸说话，一边仔细打量沐芸的容貌，她注意到，沐芸的一双耳朵是典型的元宝耳，与乐安公主的耳朵一模一样。沈嬷嬷心中猜度，沐芸姑娘十有八九就是当年被遗弃的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