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进来的声响，她眉眼动了一下，转过身来，对他说：“你有空么？我们谈一谈。”

    ?

    程叙舟的感觉很不好。

    ?

    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是好看的，只是以前明媚，现在冷若冰霜。

    ?

    她的模样，给人的感觉像是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

    “免谈。”他说。

    ?

    程叙舟还记得今天早上自己无法控制的愤怒情绪，

    ?

    那时候他问她话，她连一句解释都没有，直接起身走开。

    ?

    她总是这样，起身就走。

    ?

    她想要自立，要逃离他。

    ?

    免谈。

    ?

    他不会让她走。

    ?

    于晚樱垂下眼帘，看了一下地面，起身说：“好，那不打扰了。”

    ?

    走上二楼进了卧室。

    ?

    于晚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搞的。

    这么久了，却还总是不死心。甚至在跟庄佳仪通过话之后，还妄想着能够跟他谈一谈。

    ?

    吃过晚饭之后，在园子里走了十五分钟，然后就一直坐在大厅里等他。

    ?她平平静静地坐在那里，等着问他几句话。

    并不是关于屿咖啡、关于庄佳仪，或者是关于他们的夫妻关系。

    ?

    那些复杂的东西，都算了。她就是想问问他，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

    他甚至连她的号码都没有存一个稍微得体些的名字。

    ?

    就算她真的是个死刑犯，在执行死刑之前，也有权得知自己的罪名吧？

    ?

    等来的就只有“免谈”两个字。

    ?

    她都忘了，自己发过誓，再也不会去问他什么，免得自取其辱。结果转头就又犯老毛病。

    ?头都被南墙撞破了，也该懂得回头了。

    ?她关上房门，被自己气笑。算了，他如果再对咖啡馆动什么手脚，直接撕破脸就是。

    ?

    许清茹说得对，关了就关了呗，再开一家就是。

    ?

    云城不行，那么就换一个城市，如果国内都不行，那就换一个国家。

    ?

    她迟早会离得他远远的。

    ?

    第二天，他出去之后，于晚樱强硬地把自己东西全部都搬到客房。

    ?

    结果当天下班回来，发现自己的东西又被搬回来，而程叙舟的东西……

    ?

    除了衣物还在衣帽间，其他的洗漱、电子用品等等，被挪到书房去了。

    ?

    问刘阿姨，刘阿姨说，“先生吩咐的。”

    ?

    随后又是唉声叹气，又是欲言又止。

    ?

    她没有表达异议，他肯分开睡，那再好不过。

    ?

    不然，每个夜晚的同床异梦，实在是让人白天上班都打不起精神，想必他也有同感。

    ?

    隔三天就是周六，要回程家赴宴。

    ?

    这一次也跟以往一样，不必事先沟通，大家各自出发就是。

    ?

    于晚樱开着小车回了宅子，刚在车库里面停好车，听到后面也有引擎声传来。

    ?

    她下车，见到程叙舟的轿车驶进来。

    ?

    透过挡风玻璃，于晚樱对他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然后绕开他的车子走出车库。

    ?

    程叙舟没有回应她的招呼，而是盯着她开回来的那辆小车。

    ?

    这辆车子他不陌生，是肖应芳护士——也就是于晚樱妈妈的车子。

    ?

    这车子在望园的车库里面放了很久，一直精心养护。费用早已经超出了车子本身的价值。

    ?

    她原本是舍不得开的，

    ?

    现在，她开出来了——为了不开他买回来的车子，她宁愿开这台车。

    ?

    程叙舟停好车，脸上没什么表情，在驾驶座上多坐了一会儿，才出了车库，沿着小路往宅子里面走。

    ?

    今天的这次家宴很难得，居然没有人宣布不到场的。

    ?

    也许是因为奶奶的葬礼仅仅过去了半个月而已，大家都不好意思缺席。

    ?

    谁知道呢。

    ?

    往前走了几步，就见到于晚樱在花厅的玻璃房里，看奶奶从前养的花，同时，还有一个人站在旁边。

    ?

    程亦彦穿着一套轻快的运动衫，手里拿着一袋营养土，正准备着递给她。

    ?

    真有意思。

    ?

    大宅里面有两位园丁轮班，而现在居然要劳动大少奶奶和二少爷来亲自动手，伺候这些花草。

    ?

    见到他来，程亦彦说了几句什么，于晚樱脖颈微动了一下，却并没有回过头来看他，只是点点头，继续给花松土。

    ?

    程叙舟抬腿走人。

    宅子的大门开着，程晓薇正坐在大厅沙发上玩手机，见到程叙舟，丢开手机跑上来：“哥！”

    ?

    “嗯。”他淡淡答一声。

    ?

    “于晚樱和二哥又在那里侍弄花花草草。”

    ?

    “她是你嫂子。”

    ?

    “哦。”程晓薇抿抿嘴，“也不知道是哪一房的嫂子，一回来，两个人就黏在一起，小时候也是……”

    ?

    “你说什么？”程叙舟低头看住她。

    ?

    “没什么！你听错了！”程晓薇上去抱住他的手肘，“哥，你最疼我了对不对？不会骂我的。”

    ?

    程叙舟抽开自己的手：“你现在大了。”

    ?

    说着走向厨房，要管家倒一杯水。

    ?

    程晓薇站在他身后，定定的，咬了咬嘴唇。

    ?

    她是大了，念完这个商科硕士，就不能再拖了。

    ?

    于晚樱在花厅里直起腰来。

    ?

    刚刚经过花厅，看到这一丛花的状态不太对。前不久明明还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全都烧了根了，大概是奶奶去世，园丁懈怠了，一次施太多的肥。

    ?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

    ?

    暂且移植一下试试吧。

    ?

    恰好刚刚程亦彦经过，于是过来帮忙。

    ?

    说起来，其实从前，她跟程亦彦更为相熟。

    ?

    程亦彦的大学是在国内读的，那时候常常待在大宅里，甚至给她补习过功课。他性子一向温润，做事情从来不愠不火，不像程叙舟那样耀眼刺目，却更令人如沐春风。

    ?

    一直到后来，他出国去读研。

    ?

    她念大学的那四年，两人已经很少见面或者说话，只在节假日偶尔会聚在程家大宅。

    ?

    说“聚”，也不合适，她不过是回来陪妈妈而已。最多，再单独陪奶奶说说话或者散散步。

    ?

    再后来，她成了他的嫂子，两人关系渐渐淡下来，成为普通叔嫂。

    ?

    现在，也只不过是见面打一声招呼的关系而已。

    ?

    这会儿园丁不在，于晚樱觉得自己动动手也无妨，有人帮忙，那当然更好。

    ?

    程亦彦看着移植到新的花槽里面的花木，说：“也不知道活不活得了。”

    ?

    “尽力了。”于晚樱说，“走吧，亦彦。”

    ?

    他抬起头：“以前你都叫我哥。”

    ?

    于晚樱莞尔：“你想占程叙舟的便宜？”

    ?

    程亦彦低声笑起来：“真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