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晚樱上了台，才发现，站在聚光灯之下确实需要勇气。

    ?所有刺眼的光，不管是灯光、人们的目光、还是整个城市上空浮现着的暗红色的光污染，全部都会朝你聚拢过来。

    ?你被所有人审视，同时也审视着他们。

    ?在这上面，基本能看得清楚下面的每一个人在干什么。

    ?她机械性地配合着程叙舟，说了一些场面上的话，被他揽着肩膀，一起向台下鞠躬。

    ?也看到了刚刚没有注意到的，

    ?

    程家的人几乎全部在场，二叔和二婶、程亦彦、程晓薇，以及……没有见到大夫人张秀雯。

    ?

    车祸的事情过去这么久了，难道张秀雯还没有出院么？

    ?

    程叙舟凑过来，优雅地对她行了一下贴面礼，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多谢配合。”

    ?

    “应该的。”她回答，两个人终于把流程走完，下了台。

    ?

    一下去，就有诸多人围绕上来，寒暄的、祝贺的、巴结的、喋喋不休，琳琅满目，一件件事一个个人都像是商品。

    ?这倒是突显得程家的人好像都很遗世独立，分散开来各自或坐或站，或者与人谈话。

    ?毕竟是自家人，不需要来巴结。?

    于晚樱陪笑陪得嘴角都要僵了，最后终于找到个空隙，挣脱开程叙舟的手，溜了出去。

    ?

    让他去享受被人瞩目的殊荣吧，反正她得出来透一口气。

    ?她走向托盘侍者，要了一杯莫吉托润喉。

    一转身，就碰上程亦彦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这么快就喝上酒了？”

    ?

    于晚樱：“……”她做完手术都快两个月了，况且只是个不到三厘米的小伤口。

    ?

    “这种低酒精度的鸡尾酒，我一口气能喝三杯。”她说。

    ?

    “别说大话。”他笑起来，“最近好吗？”

    ?

    自从上一次程叙舟在咖啡店里闹过事之后，她跟程亦彦没有再见过面，而程家大宅的家宴，也就此中断。

    ?毕竟，上一次家宴之后，可是发生了这么大的车祸。

    ?受伤的人还是她们这一对大房的婆媳。

    ?“挺好的，”她说，“如果不用来这里就更好了。”

    ?舞台边上，程叙舟被人围住了好一阵子，连着喝了三杯香槟，总算找了个缘由脱身。

    因为总助唐继聪出现了，说是有要务要请示程总，这才把他从人群之中解救出来。

    ?两个人走到不远处的景观连廊下面，避开人群，程叙舟问：“都办好了？”

    下午，?唐继聪被交代了去办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拦住庄佳仪，不能让她出现在这里。

    ?第二件事，找出那个请她做宣传的慈善项目经理问话。

    ?小唐是个尽职尽责的助理秘书，但此时此刻也不由得感到踌躇，不知道应该先说哪一桩才好。

    ?犹豫了片刻，最终下了决定：“联系上派到海外的那位经理了，幸好有时差。当时给庄小姐派发邀请函的人，确实是他，但是……”

    ?

    “别吞吞吐吐的。”

    ?

    “咳——，当时是另有其人特意嘱咐他，给庄小姐派发邀请函。甚至，请庄小姐来做宣传，也是那人的主意。那一位……是程总您的家里人。”

    ?

    程叙舟的目光移动着，朝宴会的会场上看去。程家人很好辨认，被人围绕着一圈的，基本上就是了。

    ?

    不过，有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

    ?自然是他见惯了的那两个人。

    他收回目光，松开一颗领扣：“当然是我家里人，否则谁有那么大的能量……和胆子？说吧，是谁。”

    ?唐继聪说：“很遗憾，她现在还在住院，是您的继母——张秀雯夫人。”

    ?程叙舟狭长的凤目闪烁一下，又低垂下来，似乎觉得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证据呢？”

    “有通话记录和办公交流软件上的聊天记录。”

    程叙舟沉默着，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

    ?一般他这样，就是在思考事情。小唐很想说，要不您买个手把件玩一玩吧，又怕被骂。

    ?毕竟程叙舟的做派很西式，长得又过于风度翩翩了，手里不管是拿着个玉米把件还是核桃把件，都实在是不像话。

    ?“她确实应该加强治疗了。”他短暂思考后得出结论。

    ?小唐听了，只觉得身后冷飕飕的，“您是说……”

    ?

    “打听一下西欧那边，我们产业所在的国家里，有哪些比较高端又私密的疗养院。”

    ?

    唐继聪咀嚼着这几个词，说：“明白了。”

    ?

    不由得感叹，程叙舟这一句，真是果断，狠辣。

    ?

    要不是他在程总身边待了两年，了解到他本质并不算坏，可能早就撒丫子跑了。

    ?

    程叙舟绝对不是那种非常霸道和自大的人，做事一向有理有据，有时候甚至还很包容。但是一旦涉及到某些人某些事，就会变得很绝对。

    ?

    换句话来说，偏执。

    ?

    眼下他的意思，是要把大夫人送出国去。

    ?

    高端又私密的疗养院又是什么意思？

    再明白不过了，有钱就能办事，并且不为人知，等同于圈禁。

    ?大夫人这么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来。

    ?“还有另外一件事呢？”程叙舟不啰嗦，马上提问。

    ?小唐一副很急，但是又不太急的样子，哭丧着脸，“拦是拦住了庄小姐，但是又没彻底拦住，那个，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程叙舟面色又冷了一层，“要不然我去给你找个熨斗来？舌头捋不直了？

    “啊——咳！”唐继聪直咳嗽。

    另外一边，于晚樱也正好跟程亦彦谈到张秀雯的事情：“为什么大夫人没来赴宴？她的身体还没有康复吗？”

    ?

    说来惭……不，才不惭愧。

    ?

    自从住院之后，她非但没有再回过程家大宅，也没有再看过微信群的消息——屏蔽掉，并且解除置顶了。

    ?

    甚至知道她婆婆也在住院治疗，都没去看一眼。

    ?一方面是她自己也需要动手术，况且分居之后，她就不再自认为是程家人了；

    另一方面，是她的这位婆婆，对她从来没有过好脸色。

    ?

    程家大宅里的其他人，看在奶奶周见芸的面子上，或多或少，至少在婚后都会对她稍微尊重一些。

    但是张秀雯不会，在她眼里，于晚樱就是个不合格的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