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叙舟手里的杯子往桌上一放，“现在收手，你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动作幅度其实不大，但是张秀雯随着那杯子与桌面的触碰声，居然吓得抖了一下。

    “你血口喷人，谁说我开车撞晚樱了？”

    “别‘晚樱晚樱’的叫得这么亲热。”他蹙了一下眉头。

    “你也别拿气势压我。”张秀雯忽然笑了，“你特地来找我，是为什么？还不是想让我停止诉讼？我凭什么听你的？”

    “我说了我是为你着想。”程叙舟脸上的表情淡下来，“看在晓薇的面子上，我不想你死无葬身之地。”

    “就凭你一句话，我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张秀雯说，“谁说我会输。我有什么理由收手？”

    程叙舟也不啰嗦，拿出手机划几下，调出一个视频，那是昨天晚上唐继聪转发过来的。

    他点开播放，转过去把视频画面对着张秀雯。

    视频画面里面，由于当时车子是停着的，拍到的景象虽然一直有雨滴滑落，但是非常明显——

    八个月前的车祸重现了。

    于晚樱车上的雨刮器坏了，停在挡风玻璃的下方不再摆动。接着，是开车门和关车门的声音。

    画面里，于晚樱淋着雨走到车前，摆弄了一下雨刷器，没什么成效。她直起身子来，站在车边，似乎很迷茫。一直淋着雨，也像是没有感觉。

    前方驶来一台车子，于晚樱看见了，招了一下手，示意对面小心。程家大宅外面的半山道路只有双车道，平常车子交会的时候都要缓行。

    她是善意地想告诉对方，自己的车子抛锚了。

    来的车子，当然就是张秀雯的车子。她见到于晚樱站在车子旁边，偏偏那车子还是那个姓肖的什么护士的，再加上骗局崩盘事件刚刚发生不久，忽然间气不打一处来，一脚油门就轰了上去。

    她要为自己的女儿着想，晓薇本该在程家的位置，她得夺回来。

    随后，一台车子从后面冲上来，直接漂移打横撞向她的车子，拦住了她。

    视频里闪出了剧烈的撞击画面，一声轰然巨响，无数飞溅出来的雨滴、撞碎的零件，让画面花成一片，

    好几片保险杠碎片飞过来，击打在挡风玻璃上，敲出一丝裂缝，行车记录仪的镜头被裂缝和碎片给遮挡住了。

    只剩下黑乎乎的画面和雨滴声。

    再然后，是程亦彦奔跑，和呼唤于晚樱的声音。他第一时间居然是去看于晚樱。这也是张秀雯第一次从这个视角看到的。

    张秀雯浑身一激灵，她被那车子撞开的时候，确实受了不轻的伤。整整两个月，才恢复好。

    她也听说，保险杠的碎片擦过了于晚樱的额头，差点伤到要害。

    险之又险。

    却偏偏，还是让她躲了过去。

    张秀雯咬着牙说：“你给我看这个，又怎么了。”

    “你不承认你是蓄意撞人，你觉得这个视频能不能说明什么？”

    从前他找不到正面视频，车祸路段的那个监控是朝着车道向下的。拍不到于晚樱。

    但是这个行车记录仪，明明白白地拍到于晚樱对着张秀雯招手了，然后她陡然加速。

    “这不能说明什么，这是你们的主观——”

    “你觉得我限制你人身自由，那也是你的主观想象。甚至，我可以说是因为你的骗局败露，求我把你送到这里来。”程叙舟站起来，“既然你不愿意收手，那么就法庭上见。”

    “就算我输了又怎么样？程亦彦会帮我！等他拿到集团的控制权——”

    “拿到控制权？你当他收购到的那些股权是哪里来的？”

    程叙舟扬眉一笑，脸上有点顽皮的样子，张秀雯最怕他这个表情。从小到大，他露出这种玩世不恭的样子来，就是要干什么害人的勾当的时候。

    “不如告诉你一个好玩的，这些年，私下跟他做交易的，十次里面有九次，其实都是我。”他说。

    至于那些形形色色的股权持有人，隐名投资人，证券持有人，一个一个，都是针对程亦彦做出来的假身份，非常好办，公司出具的所持股份证明，一向都是由程叙舟签字。

    做一套假的证明文件出来，他签个字就能拿出去，让那些演员们与程亦彦做交易。

    当然，交易是无效的。

    “你这才是诈骗！你用假股份骗亦彦的资金！”张秀雯都快疯了。

    “诈骗？话不要乱说，阿姨，我没有拿他一分钱，那些钱全都转入了一个以徐惠的名义开设的慈善基金会里面，现在还在发光发热呢。”

    程叙舟站着，俯视着她，

    “而且……当初他私下里做这些交易的时候，额外小心，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替我省了不少事。所以，程二少爷，其实是把钱转进了自己妈妈的慈善户头。只不过中间隔了一道而已。”

    这些年来，星汇一直热衷慈善，程家的每个人几乎都有名义上的慈善户头，但实际上都是公司在运营。

    这些话说完，他抬脚就走。

    “叙舟，你等一下！”张秀雯在身后叫了一声。

    他回过头，眉眼淡漠，带着点警告的意味说：“我时间有限。”

    张秀雯站起来，咬着手指，在落地窗前走来走去。

    其实刚刚那个视频已经把她击垮了。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得明白，她的车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加速的。

    那就是明明白白的蓄意伤人。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司法，都不会是摆设。

    程叙舟没有伤害她的事实，但是她有蓄意伤害他妻子的罪证。她可以嘴硬骗自己，但是法庭上的人不会是瞎子。

    原本以为程亦彦可以兜底，现在看来，他兜不住。

    而且，只要有了这个视频，就算程叙舟从首席执行官的位置上跌落下来，照样能以人身伤害罪名反诉她。

    “叙舟，是阿姨鬼迷心窍了。”张秀雯停住了脚步。

    “这个官司如果你输了，我会反控你诽谤。并且，你在国内以星汇名义诈骗，还有伤害晚樱的事情，也会一起清算。阿姨，你现在还要告我吗？”

    “我不是特意要告你。但是叙舟，你得给阿姨一条活路啊。”她六神无主。

    “活路？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