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晚樱看了一眼放在吧台第二层的手机。

    屏幕上提示她：明天就是奶奶的忌日。

    去年的这个时候，她怕自己会忘掉，所以设置了一个事务提醒。但是事实上，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好啦！”她把咖啡机整个擦过一遍，“外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许清茹走了，我只好替她去坐镇小办公室。”

    开业前准备已经做好，于晚樱进了办公室，几位元老们也都默默地各自回归岗位。

    全职店员和兼职生们，陆陆续续推开门进店，门口的提示铃“叮铃叮铃”响个不停。

    如果于晚樱说了没问题，那么大家就相信，真的没问题。

    屿咖啡，今天也是正常营业。

    ***

    隔天，程叙舟下班很早。

    之前往往都要加班到晚上七八点，这一天，天还没暗，就回了程家大宅。

    江管家早早地就准备好了许多东西，譬如祭品，譬如很多的花束和风车。

    白驹过隙，周见芸去世一周年的忌日，眨眼就到。

    不管怎么说，原本空无一人的大宅里面，又住回来了两位长房的兄妹，好歹会有人祭奠一下老太太了。

    至于花房里的那些花，大概也会像于晚樱曾经关照过的那样，在不久之后就密密盛开吧。

    程叙舟从车里下来，进到大厅里找江管家，告诉他今天的日子特殊，家里面的帮佣可以全体休假，包括江管家本人。

    “我要安静。”他说。

    江管家虽然也不是很放心，但是大少爷说一不二。而且毕竟他住在后院里，宅子里有什么事儿，还是能第一时间赶过来处理，于是很感恩地接受了。

    这本就是件好事。其余的帮佣们平时住在一楼的后走廊，这时候收到通知可以多休一天假，全都感恩戴德，回家的回家，出去游玩的游玩，全都被暂时遣散。

    一下子，整座宅子是真的安安静静的了。

    江管家给大家放完假，又回到茶室里把东西规整好，程叙舟已经换好衣服下来，问：“晓薇呢？”

    江管家面有难色，说：“二小姐下午才起的床，说是吃腻了家里厨子做的饭，出去吃饭去了。需不需要……我给二小姐打个电话？”

    “不，随她。”程叙舟说，这本来也就是程晓薇的日常，“你也歇着去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江管家又说：“大少爷，晚饭已经提前做好了，放在厨房的加热板上，还有一些在蒸笼里。”

    “放心吧江叔，我有手有脚的，别这么操心。”

    江管家知道自己再多说，就要被嫌弃唠叨了，于是也回了后院的居所，边吃着晚饭，边其乐融融地跟家里人视频通话。

    他中午的时候已经自行祭拜过老太太，索性就不去操心了。

    程叙舟在茶室里的古董罗汉床上坐下来，这件古董家具是为了喝茶特地选配的，用料上等而考究，矮矮的香蕉腿，中间一个小叶紫檀矮几。可以盘腿也可以斜卧。

    对面就是小神龛，前面的金丝楠木小茶几上面，摆着三大盘三小碟的贡品。

    中间一只小香炉，边上是准备好的线香。矮几旁边的两只落地青花瓷瓶里，是特别预定的大束长枝切花。

    簇拥着神龛，满室生香。

    他静静对着神龛里周见芸的照片。

    老太太去世的时候七十有六。照片是提前拍好的，那时候一头银发还很茂密，弯弯曲曲烫着老式的名媛波浪头，两枚珍珠发卡一丝不苟地固定住鬓角。

    她的表情是和缓的，面对着自己的子孙们，释放出宽容的慈爱，和洞若观火的微笑。

    也不知道老太太有没有算到，她去世不过刚刚一年，整个程家就分崩离析了。

    寻常人家要买墓地，给老人家一个安葬之所，但是程家没有，当然，这事儿是程叙舟主张的。

    骨灰和神龛全都留在了茶室里面，毕竟这个地方又大又空，何必还让奶奶去住什么人挤人的墓地呢？

    瞧瞧现在，本来就很大的宅子，更是空旷和死寂。倒仿佛真是一座牢笼或者坟墓似的。

    程叙舟想，老太太确实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他会成为一个靶子，她要他经过这历练。

    只不过，奶奶终究是藏私了。

    她留下的遗嘱里面，那一条看似奇怪的额外条款，其实是要为他，为她唯一寄予希望的程家大孙子，留住一个真心真意的人。

    程家那么多人里面，唯一一个对他真心真意的人。

    没有她的额外条款，于晚樱恐怕早就离开他十万八千里。

    奶奶，谢谢你对我偏心。他默念一句。

    点燃了线香，插进香炉，又把神龛里的骨灰盒拿出来细细擦拭过，程叙舟走到隔壁的会客室里，去倒一杯酒。

    ……

    ……

    程晓薇下午三四点跑出来吃下午茶，吃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又跟圈子里的几位小名媛一起去看一个秀，是某个品牌的新年后第一场贵宾秀。

    走秀的时间不长，也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趣。倒是秀后的派对上，可以喝点酒找点乐子。

    自从搬回程家大宅，云大的那个工商硕士课程她也懒得去了，太远。反正已经延长毕业了，等下半年再说。

    程叙舟搬回来之后，她放松了许多，总算又有心思出来玩玩了。

    到了派对门口，一大堆蹭名气的网红在拍照，程晓薇看了烦得很，直接跟女伴走进去，坐到吧台要酒，没多久，就有几个十八线的男明星，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跑过来搭讪。

    看到这些小明星，程晓薇就想起庄佳仪，更烦了。

    挥挥手把人打发掉了。

    笑话，要不是为了膈应于晚樱，她会容许那个庄佳仪存在那么久吗？

    前两年，可真是让那小狐狸精占尽了好处。好在，现在她退圈已经退得彻彻底底，甚至不需要程晓薇动手，程叙舟就自动把她给清理掉了。

    这件事她也算坐收渔利。

    程晓薇跟小姐妹碰一下杯，刚喝完一杯酒，旁边又走过来一个新近有点名气的小男明星，“程家二小姐？久仰久仰！”

    “你谁啊？”程晓薇转了一下头。

    这些小明星一个个都油腻得发浑，看得越多，越觉得谁都比不上程叙舟。就不说钱权家世了，连长相也通通挨不上程叙舟的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