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村口停下，程叙舟示意严宇峰上车，小伙子咧嘴一笑，满脸和煦，拉开车门坐到后座上，看到于晚樱，先与她打招呼：“小樱，你还记得我吗？”

    大家对于晚樱的称呼千奇百怪，她习惯了，回头笑说：“当然记得，你长高好多。”

    “小时候营养不好，后来跟上来，就长高了。你倒是没怎么变。”小严在程叙舟的车里也没什么不自在，“叙舟也没变。”

    程叙舟回头：“你承包的那些个大棚，运转良好么？”

    “放心吧，当初你注资修建道路，盖大棚、又不计成本和回报提供销路。有你托底，村里这些年能不好么？”严宇峰爽朗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车厢。

    他注资……

    于晚樱不由自主侧头看了一眼程叙舟。

    所以，他的扶助对象，从吕昊去世之后，就由一个人，而变成了整个村庄吗？

    看来，结婚后这几年，他虽然人不来，但是资助的事情一直没有停止，还惠及整个村子。

    “就是这些年你不怎么回来，吕叔和李婶说，三年才见了你一面，还是上次阿馨惹祸的时候。”严宇峰恰好说到。

    “咳。”程叙舟咳嗽一声。

    上一次见面，是去年庄佳仪因为要跳楼闹得沸沸扬扬，吕叔叔和李阿姨，去云城见了她。

    随后老两口又去找程叙舟，小唐把他们带到听澜花园门口，正好撞见程叙舟和她以及钟辰，三个人在拉拉扯扯。

    场面尴尬而狗血。

    “后来阿馨回来了，我们才知道，原来小樱和你是一对。”小严说着，“婶子懊恼死了，说当时看错了，不知道你跟小樱是夫妻。哈哈。”他爽朗一笑。

    “嗯。于晚樱是我太太。”程叙舟说。

    结婚的时候没有通知吕家，纯粹是因为，当时的他觉得，婚后两个人可以一起回来看望吕家两老。

    没想到刚一结婚，他们的关系就迅速破裂。而这一场探望，居然足足延迟了三年。

    于晚樱脸上抽了一下，“朋友。”

    “和朋友。”程叙舟补充说。

    于晚樱瞪他一眼，放弃了。反正庄佳仪回来那么久了，他们俩是夫妻的消息肯定早就在村里传开了，这时候否认也没什么用。

    不过，严宇峰知道自己现在的女朋友吕馨，原来的庄佳仪，爱过程叙舟吗？

    车子嘎吱一声，停在一座陌生的农家小院前。

    小严先下车，跑了进去。

    程叙舟在路边空位停好车，很快地转身过来接于晚樱下车。

    两个人再次一起推着箱子往院门走，迎面而来是推着轮椅的严宇峰，和坐在轮椅上的吕叔叔。

    上次见面的时候，吕广山还是站着的，这时候腿脚却已经不太好了。

    但他精神很好，见到程叙舟和于晚樱，张开了两只大手不停招呼着：“叙舟和樱樱妞妞来了，快，快进来。”

    于晚樱对于吕家夫妇的好感不是空穴来风，以前妈妈也是这么叫她的：“妞妞。”

    是父母对孩子宠溺的称呼。

    屋子里面，李阿姨掂着个锅铲就跑出来了：“咋这么快？我的菜还没炒好。”

    严宇峰笑着说：“你们俩叫我出去接人，还嫌我快？难不成带他们俩在旁边田垄上转一圈？”

    李阿姨拍他一下。

    程叙舟说：“阿姨，我来住几天。”

    “住，随便住！”李阿姨笑着，随后挥舞一下锅铲，“糟了，我的红烧肉！”一溜烟又跑进厨房里去了。

    中午时分，吕家摆好了一桌盛宴。

    桌上全都是硬菜，

    硬到于晚樱有点发愁，该怎么啃的程度。

    一大盘子烤肋排，一大盘子葱烧羊肉，一大盘子红烧肉，一大锅子鸡汤、全部杵在两位客人面前。

    严宇峰不算客人，他坐在主人家那一面。

    吕叔叔也有自己的一套营养餐，放在桌子边上，这些全都是为程叙舟和于晚樱准备的。

    于晚樱边吃饭，边往周边看着。

    与十七岁她来的时候不一样，整个屋子重建过，已经非常现代化，大门甚至是指纹锁。院子里修着个小园圃种菜种花，边上用丝网隔开一个小空间养鸡，不至于到处乱跑。

    干净而有条理。

    这么看来，叔叔阿姨已经不再亲自耕种了。看到这村庄的状况就知道，程叙舟肯定把吕家两老的后半生，也早就安置好了。

    她抬眼看一眼旁边的人。

    程叙舟来了这里，跟在大宅里完全不同。平时程家家宴，他偶尔出席，筷子每样沾一点就放下来，脊背笔直，矜持而淡漠，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除非奶奶说他两句，他勉强会多吃一点。

    现在却跟半大小子一样，毫不客气。一口干掉半碗汤，然后夹一根牛肋骨，在吭哧吭哧地拆肉。

    这人不是说不吃发物吗？

    于晚樱面前的碗，被李阿姨塞满了菜，堆得天高。

    不一会儿，程叙舟又把拆下来的肋骨肉，放在小碟子里，往她面前一推。

    于晚樱：“……”

    刚想说什么，他已经扭头跟严宇峰说起话来了。

    午饭过半，于晚樱被李阿姨抓住念叨了很久，最后终于说了一句“程叙舟最近的精神不太好。”转移了李阿姨的注意力。

    李阿姨瞬间放开于晚樱，找程叙舟唠嗑去了。

    程叙舟面前的碟子马上堆满菜，李阿姨就像个饲养员，喂完这个忙着喂那个。他眼神复杂地看一眼于晚樱，心想，还得多谢她没说出他的手臂断了两次。

    那说不定李阿姨会把他供起来。

    吕叔叔不跟大家吃同一桌饭，话也少，只是一直默默笑着看一桌子人，时不时吃一口自己的营养餐，他不需要人喂，李阿姨也并没有显示过多的关注，由得他去。

    这是一种健康的夫妻关系。

    他的病程一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中期，现在只要定时做血液透析，等待合适的肾源。一旦等到了，就可以做移植。其他的时候，除了注意一点，也可以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于晚樱不得不为这家人的生命力喟叹一声，情况远远没有她想的那样糟糕。

    但也不后悔来这一趟。

    吕叔叔放下筷子，把餐盘叠起来，按了一下轮椅扶手上的按键解锁轮子。

    于晚樱走过去：“叔叔，我来送你。”

    她看出他打算离开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