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米小萱越想越郁闷,她印象中的米母并不是这样的啊!
记忆中的米母,是只要一听要花钱,就会不自觉皱眉的。
米小萱记得小学四年级的时候,自己写的作文登上了作文书,还得了几十块钱稿费,她想买下那本作文书作为纪念,米母一听要钱买,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还是米父支持她给她买的。
大学时候她的手机用了三年,用到电池都膨出了,才提出想换个新手机,米母一听要换手机,说又要花那好多钱,登时就不乐意了,最后实在没办法,米小萱尽量选便宜的,选了个五六百的,米母才不情不愿付了钱。
读书时候米小萱几乎不敢提要买新衣服,一条牛仔裤穿了又穿,屁股上磨破了买个卡通图案的补丁打上继续穿,直到把那个补丁都磨破了,实在没办法,米母才会给米小萱置办一身新的。
米母这般抠搜,米小萱却并不觉得她不好。
因为家里条件差,米小萱从小就知道。
米父在重钙厂当装卸工,一个月工资四千;米母在厂里食堂做帮工,一个月工资一千五,两人的工资加起来勉强养家糊口。
作为家里的老大,看着父母如此辛苦谋生活,米小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所以她从小就很懂事,除非必要,几乎从不主动开口问父母要钱。
工作之后,她主动分担了家庭负担,每个月给家里1500,逢年过节再额外给一笔钱,除此之外,家里洗衣机、空调等大件都是她置办的,还有妹妹的学费,也都是她在负担。
每逢妹妹暑假,她还要把妹妹接到宁市小住,带妹妹吃饭看电影买衣服,自己舍不得买的,给妹妹买起来却是毫不手软。
虽然付出很多,但米小萱一点不觉得委屈。因为想到靠着自己的力量,能帮父母减轻负担,能带给家人更好的生活,她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她对家人大方,但对自己却很节俭。一方面是因为从小体会到父母的辛苦,没养成过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另一方面是她本身物质欲望就比较低,平时喜欢看看书写写东西,对衣服包包首饰等身外之物没有太大追求。
原本米小萱觉得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可今天米母那番夹枪带棒的话,却如石子投湖,在她心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什么叫她舍不得,她不大方?
难道非得眼睛眨都不眨干脆利落买下那条裙子,就是舍得,就是大方了?
原来多年来她对家里的付出,竟然还抵不过一条裙子?
她自问给家里打钱买东西从来没手软过,可米母却只因为她没有买下一条五百块的裙子,就给她定性为舍不得、不大方。
这事搁谁身上谁委屈!
可毕竟是亲母女,没有隔夜仇。米小萱打从高中起就一直在外求学鲜少回家,工作之后回家的次数就更少了,难得回家团聚一次,她不想闹得太难看。
所以当米母主动找自己聊天时,米小萱便顺着台阶下了。
母女俩心照不宣,都没再提裙子的事。
可表面不提,不代表这事就此过去。
它就如梗在母女之间的一根刺,平时隐在肉里看不见,一旦深挖开来,就会刺得鲜血淋漓。
当晚睡前,魏浩看出了米小萱有心事,他问米小萱怎么了,米小萱索性也不藏着掖着,就把买裙子的事说了。
魏浩听完后,略一思索,道,“小镇上的服装店,确实溢价很严重。这里本身比较偏远,去市区不方便,买衣服来来回回就这几家店,所以抬价抬得严重也是正常的。我们律所一位律师,他家里就是给某知名品牌服装生产衣服的,他说衣服这东西,成本并不高,只是品牌效应,价格就贵了。如果今天这条裙子是有品牌的,那五百块就当是为品牌买单,可显然这裙子是店家为了刨除租金人工想让自己多赚点才开出了个有点离谱的价格,所以我的想法和你一样,这裙子是不值得买。”
魏浩是律师,思维方式也比较直白,就事论事,剖析问题本身。
听魏浩这样剖析,米小萱略显无奈地笑笑,“同样的话我对我妈说过,可她根本不听,只是觉得我不大方。”
魏浩安慰道,“每个人的思维方式总是不一样的,难得和妈见一次,妈说什么就让她说吧,我们保留意见就好。”
“嗯,其实我从高中起就基本很少在家了,难得回趟家也是没待几天就走,我还不知道我妈变化这么大,以前她很节俭的,一分钱都不舍得多花。说实话,我现在心里很纠结。”
“一方面为我妈舍得花钱感到高兴。她以前过得太苦了,和我爸为了拉扯我和我妹长大,付出了太多太多,现在我工作了,我妹的工作也定下了,一下子负担少了很多,她是该好好享受享受生活了。另一方面我又很生气她说我不大方。如果是她自己花五百买裙子或者我花五百给她买,我一点都不会觉得贵,只要她高兴就好。但现在是我给我自己买,我就不想买,我也希望她尊重我的生活方式,可是显然她……”
魏浩接过米小萱的话茬,“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给你妈买东西毫不手软,是因为你爱你妈,想让你妈好好享受享受,所以花多少钱都不觉得贵,哪怕是冤枉钱你也觉得值得。可你对于自己消费,就会保持理性,觉得不划算不值得的,就不会多花冤枉钱,因为为不值得的东西买单,不是你的生活方式和消费方式。”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米小萱的眼中闪过晶亮的光芒,“你完全懂我,我就是这个意思。”
魏浩很懂米小萱,这也是米小萱非他不嫁的原因。
她和他的很多想法、很多观念都很一致,有时候她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能理解她的所思所想。
“老年人和我们年轻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很正常,反正也不住一起,互不干涉就成,偶尔聚在一起,我们退让包容一些也就过去了,你不必自寻烦恼。”魏浩继续安慰。
米小萱点点头,忽而又摇摇头,语气中透露出隐隐的担忧,“不是这样的,你别忘了,再过几个月,我妈就要来帮我们带娃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