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奋力望去,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地平线上越来越高的一段黄色城墙,不由也是心潮澎湃。
终于到了!
那巍峨的城墙、汹涌的人潮、繁华的街市都带给他们空前的震撼。
京城城墙高耸且厚重,光门洞便足有数十步之厚,与外面火辣辣的烈阳形成界限清晰的两个世界。
整洁宽敞的大道一眼望不到头,街边林立着高楼,三步一水肆,五步一酒楼,车马粼粼,行人滚滚,来往皆是绫罗绸缎,出入全为达官显贵。
物以稀为贵,而在玉京,什么都称不上稀罕。
这座古老而巍峨的城池就如同地上的洼谷,哪怕它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天下人才却仍会如流水一般,自动汇聚而来。
太子率文武百官在城门等候,见火车缓缓停靠,车门打开,全部一撩袍子哗啦啦跪下。
钟离诚偷偷抬眼,想看一眼神仙究竟长什么样。
车门打开,一个人首先从里面探出脑袋来,然后与他猝不及防对上视线。
钟离彧兴高采烈:“爹!”
钟离诚:“……”
这死孩子!
旁边跪着的荀都尉悄悄转过头来,幸灾乐祸道:“那是钟离大人的才俊吧?”
钟离诚假笑:“是犬子。”
实际上藏在官袍袖子下的手已攥得铁紧,他不是还在学堂念书吗?不是说国子监今年不放假吗?
荀都尉戏谑道:“令郎可真是一鸣惊人。”
连神仙的车驾都能搭得上。
他嘲笑完人家儿子,神清气爽的一回头,看到后面又探出个脑袋。
荀都尉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这不是自己弟弟吗?他不是说端午要去外祖家吗?
钟离诚眼尖看到了荀二,心下狂喜,忙不迭接茬:“那是荀大人的弟弟吧?”
荀都尉忍气吞声,瓮声道:“是舍弟。”
钟离诚当场报复回去了,精神抖擞道:“哎呀,令弟也不遑多让嘛。”
什么我家的你家的,统统拉下水!
十来个少年发现谎言被当场拆穿了,喜悦一扫而空,缩着脑袋下车,如鹌鹑般老老实实埋头站到一边。
钟离诚看自己儿子那样,额头青筋暴起,人家太子在前跪着,你怎敢站着?
你不想要九族,老子还想要呢!
横山帝声名狼藉,臭名昭着,但太子才思敏捷,敦本务实,百姓私底下都称这是「歹竹出好笋」,甚至很多人做梦都在盼着横山帝早点死,好让太子继位。
太子对褚芙行礼,口称仙人。
他宽大的雪白衣袖轻柔的垂着,随着风吹而轻摆,仿若云一般轻缓,月一样柔和,语气和缓道:“已为仙人备好宴席,恭候大驾。”
就连声线也如他的人般清润。
秦家五兄弟捂住扑通扑通跳的胸口,腿都是软的,乖乖!这可是太子啊!他们竟然见到太子了!
曲裾和小铃铛姐妹两人更是说不出话来。
先前人人都称赞莫公子容颜出众,堪比卫玠宋玉,可现在来看,那个莫公子便是如太子殿下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
天渊之别,云泥之差。
褚芙想了想,没有拒绝这个饭局,但在饭局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来京城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看京城门店啦!
**
长安大街。
一个农妇来到奶茶店门口,就地往上一躺,如泼妇般在地上打滚蹬腿,哭天喊地道:“喝死人了!这家的奶茶喝死人了啊!我家男人从昨夜起喝了这家店的奶茶就不省人事了啊!”
她旁边的板车上躺着一个气息奄奄的男人。
长安大街人流最是鼎沸,没一会儿功夫就围了不少百姓过来,有人凑热闹:“不能吧大娘?我们喝着都没事,莫不是吃坏了什么旁的东西?”
“怎么不能了!”农妇头上包着一块蓝头巾,闻言眉头倒竖,仰着一张尖酸刻薄的脸将来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嗓音尖利道:“我家男人就只喝了这家店的奶茶,晚上人就这样了!”
板车上躺着的男人发出剧烈的咳嗽声,虚弱道:“翠苗儿,要怪就怪我自个儿倒霉,你推我回去吧……”
“唉哟,当家的诶!”农妇又扑在他身上哭嚎起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这家店也没个人,我们连个说法都讨不到,天可怜见的啊~~”
正好撞见这一幕的褚芙:“……”
她诽谤我啊!她在诽谤我啊!
谁也没想到,只是想来看一下门店,竟然会撞见这样一个大型污蔑碰瓷现场!
秦家五兄弟毛都奓了,第一时间看向店长,得到示意后眼里一喜,直接飞身踢过去。
你爹来辣!
板车上瘫着的、气息奄奄的、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死了的男人立马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秦元又使劲踹了一脚,叉腰道:“看!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吗?”
我不是神医华佗还有谁是?
转变就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农妇人都傻了,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下意识就想扑上去救人。
秦元虎目一瞪,“再敢凑近一步,老子连你一块打!”
敢诋毁我们店,不要命了?
秦三把男人逼至墙角,撸起袖子左右开弓,欻欻就是几个大耳刮子,王金福被扇的晕头转向,连一句囫囵含糊的求饶都说不出来。
正当他认为自己脸要肿起来了时,却见一位膀大腰圆体格健硕的壮汉过来拉住了他,“诶,老三,别打了。”
天籁!
王金福被这一句话感动的差点痛哭流涕。
好人啊!
“你这样打不痛不痒的,一定要用手掌中间的骨头打才疼,不要用五个手指头,那样是不过劲的,而且不要打在耳朵上,要打在侧脸位置,用大臂带动小臂,想象自己的胳膊是一条鞭子,甩出去才能痛,晓得吧?”
“来,哥哥教你怎么打。”
说完,秦元以身作则,亲自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
王金福感到身体腾空,下一秒自己就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上,鼻血瞬间飚溅出来,鼻梁骨都好像断了。
他一下都不敢停歇,立马匍匐着跪过来,涕泗横流:“各位好汉,我错了,我错了……”
秦元掏掏耳朵,“错哪儿了?”
王金福半边脸都歪了,小声说:“我……我不该伙同浑家胡言乱语……”
秦元哼哼了两声,“我们兄弟几个今儿打了你,你可有怨言?”
王金福摇头摇出残影。
秦元语气重了些,胁迫道:“既无怨,那就笑一个。”
笑?
王金福整张脸控制不住的扭曲,用力掐着手心,我哪还笑得出来?唯有将你们剥皮泄愤,我才能畅快的笑出来!
但此刻,自己不得不低头!
他将怨恨逼下去,艰难的咧开嘴。
秦元又一个大逼兜子扇过去,“笑的好丑,重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