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可徽元帝听说了牢房中所发生的事后,还是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扯他*的蛋!
污蔑朕?你有几个九族啊敢污蔑朕?
九宿生怕他气坏了自己的身子,连忙在旁宽慰:“贼人已经气绝身亡了。”
死得可惨烈了,不过他临死前拼着最后一口气都要污蔑陛下,可见对他们的主子是真的忠心耿耿。
据那边所报,黑袍人在听到铃铛声后整个人就变得不太对劲,书令员刚派人去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谁发出的声音……然而还没探出个一二三四来,他就撞墙自尽了。
且那个黑袍人一撞墙,铃铛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刑部怀疑是那个黑袍人的同伙做的,铃铛声可能是他们约定好的一种暗号,也可能有迷惑心智的作用。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他倒是一了百了了,只留下一个半烂不烂的摊子。
徽元帝又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之前不是还抓到了一个吗?好好看守,别让他死了。”
没准最后还要靠他引出个大家伙来。
九宿躬身应是。
徽元帝目光划过龙案上的奏折,本来要舒展平复开来的眉头皱得更深。
朝中大臣最近联合起来,请求徽元帝出城祭天求雨。
许多上了年纪的官员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上天还不降雨呢?横山帝不是已经死了吗?神罚也该到此为止了吧?
横山帝既已身死,那为什么我大昭的干旱还不结束?
是不是诚心还不够打动上苍?老天爷还没有看到我们大昭的诚意?
于是,他们想出了一个自认为绝妙的好点子,那就是让徽元帝浩浩荡荡的带着文武百官,亲自出城去求雨。
很多老百姓信神仙,信玄学,也有不少老学究信,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哪怕为了安稳民心,皇帝也不得不带头糊弄一下。
但——徽元帝不信这个。
若求老天爷有用,何必年年耗费巨额军资打仗?何必死那么多边关将士和百姓?又何必兴邦立法,理政治国?
那要皇帝每天累死累活的干什么?每天躺在祭台上拜老天爷不就完了吗!
见徽元帝皱眉,九宿立马麻溜的上前将那些折子统统扫落到筐子里,故作惊讶道:“哎呀,怎么都落灰了,奴才让人拾掇干净再呈给陛下。”
徽元帝的眉头这才堪堪舒展一点。
朝中大臣见奏折没下来,彼此都心知肚明,知道这是陛下将这事按下暂且不提的意思。
知道这条路行不通后,他们又换了个条路走。
次日早朝,众位大臣开始拐弯抹角地说起有间奶茶店来。
但他们也不敢说有间奶茶店不好,只敢稍微逮着褚芙的女子身份说事。
褚芙如今的声望太高,连皇室都要避让其光芒,不敢与她争锋,若将来她突发奇想振臂一呼,欲要称帝,那又该如何?
她名声高成这样,您不会觉得威胁吗?不会觉得有危机感吗?
您才是皇帝啊!民间百姓爱戴的只能是您!您怎么能允许自己被一个女子踩到脚下呢!
几位大臣先后慷慨激昂的发完言,徽元帝不语。
朝臣们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觉得陛下可能是在思考他们所发之言,可徽元帝沉默的时间越是久,朝臣们心里越是惴惴不安。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在台下对了一会儿眉目官司,刚要派个代表去请罪,就见徽元帝倏而站了起来。
所有人心里一惊,立马哗啦啦跪下,高呼道:“陛下息怒!臣等惶恐!”
徽元帝一步步走下去,嗓音平淡无澜:“你们自然该惶恐。”
之前干涸的时候,一个个仙人长、仙人短的,现在水将将够喝了,又换了一副嘴脸,齐齐跳出来一口一个女子。
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
“仙人是女子,女娲是女子,嫘祖是女子,就连尔等,也是生自女子罗裙之下。”
难道你们不是女子承受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所生?
是,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你们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一众官员脸色青青白白,又是难堪又是嘴里发苦。
他们本来想以此为开场,接下来顺理成章的说出让陛下立褚掌柜为后的话。
这样一来,陛下在民间的声望愈加稳固,且褚掌柜为神仙,一定能为大昭生下一个健壮的继承人。
他们一个个算盘打的叮当响,可谁都没料到,出师未捷身先死,事情卡这儿了。
徽元帝明显不悦,他们也不敢接着往下说了。
徽元帝懒得再跟他们这些老古板讲,直接勒令退朝。
新皇登基一般都会大赦天下,另开恩科。
徽元帝打算将开恩科的事提上日程,科举多好啊,不仅能为朝廷广纳贤才,还能让朝堂涌进一股新鲜的血液。
大部分人拼命读书是为了什么?报效朝廷?光耀门楣?为天下黎明百姓谋福祉?
放屁!就是为了做官!
但凡参加科举的,哪怕嘴上说得再怎么好听,再怎么淡泊名利、公正无私、超脱世外,可若真的剖开他胸膛掏出心来看一看,上面都明晃晃刻着两个大字:
做官!
就连诗人作诗,都只有少数是因为想家、友人、或看到美景,绝大部分人为何作诗?
他们写诗都是因为:我特么怎么又被贬了!
没有不想当官的!
除此之外,徽元帝还亲自修书一封给了褚掌柜。
泼脏水也要泼得有水平些,我又不是没嘴!
褚芙收到信后,这才知道那个黑袍人自杀,线索又断了。
同时——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无晦羽睫轻颤,神情茫然惶措,分外惹人怜惜。
他复又低下头,嗓音清润的轻声道:“我最近能感受到那种微妙的变化和……疏离,其实是我不对,我一开始挟恩图报,让大家都为难了。”
他这一招以退为进,一下就把店里众人给整不会了,大家都无措的看向褚芙。
掌柜的,这咋整啊?
不会咱真冤枉好人了吧?
人家把小山竹救回来,也住了这么久,平时安安静静的,一点乱都没添,不能因为总没有证据的事而怀疑人家,总得透个底吧?
连好多人临死前都会喊句「让我做个明白鬼」呢。
褚芙见瞒不下去了,干脆坦诚:“你也感觉到了。”
她总不能直接问你是不是在装瞎?你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人家又不是傻的,肯定会否认啊!
“这样吧,你先去粤城住一段时间,我给你出住客栈的银子,也会为你再寻医师好好诊治。”
言下之意:我们确实欠你的,这个我们不否认,但你不能再待这儿了。
大家都以为无晦可能不会答应,谁料他毫不犹豫就点头了,语气甚至有些歉疚:“这一段时间给大家添麻烦了。”
店里众人被这一句话给整得更加坐立难安了。
真的好像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
他很快收拾好了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背着一个小包袱,敲着盲杖一步一步离开了,背影寂寥。
店里众人就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去,强忍住想亲自送他到粤城的冲动。
啊……真的好可怜。
褚芙也望着他的背影。
让他去粤城,一方面是因为他身份可疑;另一方面,是因为店里马上要升六级了,接下来这段时间容不得一点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