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瘠的大地刚刚摆脱风暴的喧嚣,于废墟中初升的阳光,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照亮世界。
阳光中仅存的温暖为这片死灰的大地上带来些许安慰,但更多的人还沉浸于这灾变之中,迟迟无法回神。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灾难”这个概念距离自己很远,自己的人生虽说不是一帆风顺,但最多也只会经历些许小坎坷。
世界末日在他们听来像是笑话,些许自然灾害已经是他们能接触到的最大变故。
而崩坏的降临带来的除了伤痛,更多的还是剧变的迷离。
狂风刚刚离开这片土地,逐火之蛾派出的搜索队,也才堪堪进入这片废墟之地。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响,被压在废墟底下的少年感觉上方沉重的碎石发出了异动。
光芒从被打开的缝隙中照进底部,被昏昏沉沉的少年捕捉。
有人来了吗?
少年昏沉的意识迷糊的想着,已经干裂的嘴唇张了张,却只能发出些许干哑的声音。
他已经呼救了许久。
“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压迫住少年身体的废墟被清空,一道清灵好听的声音传入少年耳中。
少年感觉自己的身体被轻柔的扶了起来,许久未见的阳光刺痛了少年的双眼。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抬起了另一只手遮在了少年的眼睛上。
那只手冰冰的,不大,但是足够遮住眼睛。
“你先把眼睛闭上。”对方的手缓缓抬起,少年也顺从的合上了眼睛,对方抓起了少年垂在身侧的手,轻轻的盖在了少年的眼睛上,然后手臂绕过少年的腿弯,将少年横抱起来。
“不要担心,我马上带你去治疗。”对方的承诺让少年感到莫名的安心,少年感到对方似乎在带着自己奔跑,而周围的声音也逐渐变得嘈杂。
终于,少年心底的好奇心还是让他睁开了眼,从指缝中看向了那个将自己从废墟中解放的身影。
一头利落的黑色齐耳短发,沾染着些许灰土的俏丽脸庞,晶莹的汗水在灰尘中划出几道痕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少年被对方抱着进入了一个巨大的临时帐篷,刺鼻的消毒水气味立刻钻入鼻孔,各种不同的哀嚎和惨叫打断了少年对对方的凝视。
“你先在这里待好,我去找医护人员。”少年被轻柔的放在了一张临时床位上,盖住眼睛的手也被对方拿下。
看着转身就要离去的对方,少年的心中突然产生了难以抑制的恐惧。
不要离开我,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但是少年内心所想并不能被如此虚弱的他表达出来,对方也没有发觉少年的异样,他还是离开了这里。
少年看着天花板,意识到了自己孤身一人的现状。
不,自己不应该是一个人……
少年记得似乎还有一个朋友……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
水滴从天花板上滴落,落在了少女的鼻尖,唤醒了处于沉睡中的少女。
灰暗的灯光并没有像太阳那么刺眼,少女迷惑着坐了起来,看着四周陌生的简陋布置,疑惑和恐惧从心底生起。
奕笙去哪了?
少女慌张的环顾着四周,然而这间由铁板和废弃广告牌搭建的小房间内显然没有第2个人的身影。
少女掀开了身上那一层薄薄的破旧毛毯,慌张的跑出了这间由废弃铁皮和半截广告牌搭建的简陋住所。
然而少女刚刚跑出房间就撞上了一个一身酒气的中年女性。
中年女性身上的肥肉层层叠叠,一脸恶相将少女吓得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哦,原来是你这个小鬼,终于醒了啊。”然而中年女子却没有展现出与外貌相符的尖酸刻薄,反而是瞪着有些不对称的小眼睛看了许久,才无所谓的摆摆手。
接着,中年女子拎起手中的酒瓶再饮一口,另一只手在少女的背上拍了拍,推着少女原路返回。
中年女子先将少女推进少女醒来的房屋,然后又弯着腰钻了进去。
中年女子在这个矮小的房屋内甚至无法站直身体,狭小的空间让中年女子身上的酒气无法遏制地钻进少女的鼻子。
“嗯……醒了好啊。”中年女子弯着腰钻到了角落,对着混乱的一堆纸箱胡乱翻找了一通,然后从最角落的地方找出了一个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小熊背包。
“哝,这是你的东西。”肥厚的手掌将小熊背包塞到了少女的怀中,“既然醒了,那就赶紧滚,占着老娘的床都几个月了,麻溜的离开这里,以后有事没事别瞎跑来这些地方糊弄。”
少女被用力推了一把,不受控制的后退了几步,然后茫然的看着中年女子。
少女本能的觉得对方并没有恶意,但更多的疑惑去深深的缠住了少女的心。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还有……奕笙在哪?
“谢谢您!”少女驻足良久,随后用力的弯下了腰向靠在铁皮墙上喝着酒的中年女子感谢了一声,然后转身抱着小熊背包离开了。
她要去找奕笙。
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中年女子莫名的哼了一声,带着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嘲讽的意味,再次举起酒瓶凑到嘴边。
这一次破旧的袖子从肥粗的手臂上滑落,露出了遍布整根手臂的诡异粉紫侵蚀纹路。
……
少年的伤口并无大碍,但给他包扎的医护人员却还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只是匆匆的完成了工作就转身骂骂咧咧的离开了这里。
少年沉默的看着掌心的诡异粉紫色纹理,那个医护人员就是看到了这些纹理后才一转态度,变得那么焦急。
很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少年沉默许久,然后抓起了旁边遗漏的一些零散绷带,在手上草率的缠绕了几圈,尽力将那些显眼的紫色纹路全部遮盖。
做完这一切后,少年再次向后靠去,呆呆的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但实际上少年的脑内已经开始疯狂运转。
大部分的记忆都清晰无比,但纵观自己的所有记忆,却好像被凭空剥离了一个人一般。
少年只能隐约察觉,那个被剥离的人对自己异常重要。
似乎生活的点点滴滴中都有着对方的存在,但纵使头疼欲裂,少年还是无法回忆起对方的样貌,名字,甚至是简单的性别。
但少年可以肯定,只要自己遇到了对方,哪怕只是看到了一眼或听到了对方说的一句话,自己就能准确的认出对方是谁。
少年讨厌这种遗失的感觉,所以少年离开了床铺,走向了帐篷外。
掀起门布,少年抬起缠着绷带的手,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无数赤红的飞蛾图标,熊熊燃烧的翅膀是火焰的标志,往来的大部分人身上都带着这个标志。
一圈铁丝网在最外围围住了几个大帐篷,不知多少全副武装的士兵严肃的站立在那些铁丝网旁。
少年在帐篷附近游走着,寻找着可能出现的蛛丝马迹。
不知不觉间,少年靠近了铁丝网,并且停止了脚步,驻足在那里。
被铁丝网围住的只是很小一部分区域,在铁丝网外,无数穿着统一的人员正在奔走,呼唤,一辆辆印着先前那火焰飞蛾标志的车辆驶过,一队又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整齐的跑过眼前。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少年不知所以,然后,少年扫视的目光猛的停了下来。
他在人群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她……是那个把自己从废墟中救出来的人。
少年下意识的向前一步,抬手抓住了面前带着倒刺的铁丝网。
兴许是对方有了什么感应,停止了和面前那个白发男子的交谈,转过头和少年对上了眼睛。
相视无言,但对方已经迈开了脚步,和那个白发男子一起走到了少年面前。
对方看了看少年,用绷带缠住的那只手,然后又看向少年的脸庞。
他从少年的眼中看出了迷茫和担忧,而少年从他的神情中读取到了哀伤。
几人之间保持着沉默。
良久,对方抬手,似乎是想摸摸少年的头,然而最终,对方还是将手收了回去。
“你叫什么名字?”
“奕笙。”
“……你知道你遭遇了什么吗?”
“一场灾难,似乎是一场风暴。”
“你遭遇的是崩坏……你还有家人吗?”
“没有……我想跟着你。”
“……为什么?”
少年仰着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只是目光中的迷茫逐渐隐退,转换成了前所未有的坚毅。
因为……我想找到她,也因为……我只是想单纯的跟着你。
“……好,我叫纸昂羽。”对方看着奕笙的眼睛,眼中的哀伤更加深遂。
……
少女漫步在这一众由破烂组成的低矮房屋中,破旧腐臭的气息蔓延在各处。
昏暗的路灯闪烁不停,恐惧也逐渐蔓延上了少女的心头。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靠近,少女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少女咬着牙,心中却开始犹豫要不要先回到原处,等到明天再离开。
就在这时,一只手毫无声息的拍在了少女的肩膀上,将少女拉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