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冲着她干的那营生，林冬初的祖母就不会想着要跟着他们去上海滩的。

    她怕脏了自己家的门楣。

    也怕儿子的最后一点儿骨血给学坏了……

    那叔公，见林冬初的祖母不答应，只能再劝!

    他本来也就做好了，说不通的准备，这把年纪了，谁乐意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开始呢！

    “ 就是嫂子这话啊！故土难离，是谁都知道的。若是有法子，谁愿意抛家舍业的，去那么老远的地方？

    我如今在上海的小洋房住了这么多年，可依旧觉得没有家里的旧房子住的舒服。

    不都是为了孩子吗？

    我大侄子就留下这么一点骨血，咱们怎么样也要给养好了，照顾好了是吧？“

    见爹爹还要再劝，那女子截住了他的话，“爹，先别劝了，让我婶子好好想想。反正我们也不着急回去。你别催的那么急嘛！”

    说罢，还笑盈盈的对林冬初的祖母说道，“婶子，我们家的旧房子好久没住人了。虽说叫下面的人打扫干净了。可也还是有一股子霉味儿，闻着就是不舒服。

    我不乐意住呢！

    我在你这儿打扰您几天，您不觉得我烦吧？”

    林冬初的祖母就是心里觉得膈应，可面上却不好表露出来。

    只说道，“怎么会呢？我叫下人给你收拾出一个院子来？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不用不用，不要那么麻烦。我和囡囡一起住就好了。想她小小一个人，也睡不了那么大的床，分我一点也不碍事的。”

    听了这话，老妇人转动佛珠的手停顿了两秒，才又接着一颗一颗的捻了起来，慢慢说道，“她那屋子里的床小，睡觉又不老实，哪里能让你去同她挤？回头谁都睡不好。家里的院子多的很，都是打扫干净的，到自己家了还客气什么？随便挑个喜欢的院子住就好了！”

    这话虽然说的没什么毛病，可林冬初就是觉得她祖母的态度似乎有些别扭。

    这不是自家亲戚吗？能给人家捎信去求助，就说明关系不算太远吧！

    怎么这么不热情呢？祖母好像不太喜欢这个漂亮姑姑的样子。

    也可能是她误会了？她祖母对谁都是这么不冷不热的样子。

    对她这个亲孙女，还不是也这样。

    不过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趁人不注意还特意问了照顾她的阿婆。

    这叔公和姑姑是哪里冒出来的？是咱们家很近的亲戚吗？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照顾她的阿婆，笑的很奇怪。

    只说是还没出五服的亲戚，血缘近不近的先不说，就是当年他家还落魄的时候，咱家没少帮衬是真的！他们这些年一直住在上海，很少回来，所以就没怎么提起过。

    别的再问阿婆就什么都不说了，比如林冬初问她们在上海是做什么的？也开铺子吗？桂姑夫是做什么的之类的，阿婆就一概说不知道。

    可怎么能不知道呢？那鄙夷的神情，撇得老高的嘴角，很明显的好不好。

    越是这样神神秘秘的，林冬初就越是好奇啊！

    第2天中午，她见桂生姑姑吃过午饭，要去找祖母聊天。

    就也跟了去，硬赖在祖母的院子里面，装作玩耍的样子没离开。

    打定了主意，要把喜妞的技能发扬光大，不就是偷听嘛？她也行的！

    果然桂生姑姑找她祖母就是说正事儿的。

    开头依旧是劝祖母跟他们一起去上海的话。

    祖母推脱了两句就闭眼念经，不再搭理她了。

    那桂姑姑也是个人物，见此也不尴尬，还是自顾自的说着。

    “婶子这般不待见我，是和外人一样，也对我有偏见吗？

    我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也是有脸要皮的。当年若不是真的混不下去了，我何至于豁出去脸面做那种营生？

    眼瞧着爹爹看病的药钱都拿不出，下顿饭都没了着落，我一个不认识几个字又没什么力气的弱女子能怎么办？

    我就算自己可以有骨气的饿死，总不能眼睁睁着看着辛苦养大我的爹爹日日磕血吧？

    明明有钱，去洋人的医药买上几支药，打了针就能好的？

    我能不管不问就等着我们爷俩一道去死？

    当年的事不说了，就算是走歪了路。

    可如今我也不一样了。也能说得上一句洗白上岸了。

    自从嫁人之后，那烟花间我就盘出去不开了。

    虽然我们十姐妹的名声有好有坏。可我自问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丧尽良心的事!

    婶子叫人去一枝春街随便打听打听。

    我桂姐的口碑可是不坏的，就算是馆里的那些姑娘，也没一个不说我好，不信服我的！

    她们可不是我买来的，抢来的，骗来的!

    都是些跟我当年一样走投无路，眼瞅着要饿死的可怜人。

    去我那儿要做什么，之前也是和她们说过的。

    她们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自愿跟我走的，我可没有强迫过谁。

    再说，我那儿也不是什么样的下三滥都能去消费的，我可是也替她们挑客人的。

    若是可以，我也不想让她们一只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我也想她们有个好前程的。

    在我那儿只跟了一个客人，就嫁给人家从良了的,这些年可不少的。

    她们若是没跟了我，几辈子都挑不到那样的贵婿！

    我自问不是那种钻到钱眼里的人，对于钱财，我可是很看得开的。

    满上海摊也找不出谁家，如我这般对手下的姑娘们了，这些年姑娘们也跟着我赚了不少钱，有想要离开的，不管是归家还是嫁人，我也从来没拦着过，也没多收过她们钱！

    都说这年月儿笑贫不笑娼，真真是有道理的！

    我手下的姑娘嫁到大人物后院，做二奶奶，做当家太太的都有的。

    我也尽可能的为她们找些好归宿。

    慢慢的在上层社会，说句不害臊的话，我桂姐也是能说得起话的。

    就连我家那位能有现在的成就，也都多亏了我呢！

    所以婶子不用担心他不肯给我们家帮扶什么的，铺子有他看顾别管做什么生意都没问题的！

    只靠着我，就不能让您和囡囡吃了亏去！

    满十六铺打听打听，谁敢不给我桂姐一个面子？

    所以婶子您放心，在上海摊那地界，我还是能护得住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