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之内,没有阴阳之分,虞怀早已记不得自己在这里打转儿了多久。
埋骨之地的气候变幻莫测,极端天气数不胜数。
又是一次黑色飓风翻卷过焦土尸骸之后,阵法内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这些雨带着黑色的瘴气和腐蚀万物的能力,沾染上皮肤,便会立刻灼烧掉一片皮肉。
虞怀护着怀中的八宝袋,满身倦怠的行走于阵法之中。
下垂的剑尖不断滴落着乌黑腥臭的血液,身后,是骸骨盘虬在一处,彻底没了声息的妖蟒。
黑雨灼烧着皮肤,刚要把皮肉腐蚀透骨,又被极为强大的恢复能力对抗着,血肉与皮肤在破碎和生长之间拉锯。
只是身上的衣物随着密集的雨点越来越破败。
虞怀很累,魔丹他炼化了一半,连升了三个境界,与妖兽搏斗了许久,最终成功斩断了那蛇妖的头颅。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走,才能寻找到那四处游走的阵法缺口。
双腿犹如灌铅,越发累的迈不开腿。
虞怀垂首,抚了抚怀中护着的东西,拖着倦怠的身体,继续一刻不停地往前走。
有多久,没见到那人了……他要出去,他要问清楚,他……
想见他。
意识越发混沌,前方的道路出现了重影,四处晃动着,看不真切……
“噗通!”
最终,虞怀还是没能撑住,倒在了前行的路上。
雨势渐渐收起,埋骨之地鲜少有拨开瘴气见月光的时候。
银辉驱散了墨色的云雾,照在了这片寸草不生的焦土之上。
混合着妖兽尸骨与腐肉的土壤中,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在鼓动着,小小的一个,晶莹剔透,用自己娇弱的颤枝,从坚硬的土壤中破土而出。
月华之下,一株柔弱的水晶兰,迎着月色开出透色的花苞。
这之后,越来越多状若豆芽的细小单枝从土壤中钻出,顷刻之间便将虞怀身下的这片土地覆盖上了一层霜雪浮白。
熟悉的冷香中,虞怀在朦胧中感知到眉宇似乎被人轻轻拂过,疲累的身体逐渐轻盈。
处于危险之地的警惕感时刻提醒着他,叫他下意识的紧绷,艰难的睁开眼睛侧头看去。
身旁,有一人侧坐着,正沉静的望着他。
月光洒在那人的发间和面部轮廓上,他发着光,落在虞怀眼中,宛若梦境一般虚幻。
“……为什么……丢下我”
见到游慕的一瞬间,虞怀支撑不住的红了眼,他挣扎着起身拽住对方的衣角,抓住对方的手臂,哑着声音质问。
游慕伸手去擦拭虞怀眼角的水渍,姣颜姝色的面上绽露出鲜少的柔和意味,他轻声道:
“辛苦了”
只是这柔和的语调并不能平复虞怀的委屈和不甘,反而让他多了几分胆色。
猛地将对方扑倒在这片与埋骨之地极为不符的洁白花海上,他只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你知道我的未来?在帮我,可为什么要这般曲折?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连你的名字,我都不知晓……”
分明是质问的,可越说,虞怀眼眶积蓄的水意便越浓。
他是真的觉得委屈,可又不知该如何倾诉。
一滴泪落在锁骨处,‘吧嗒’的一声轻响,倒像是敲击在了心间。
游慕瞧着上方虞怀那难过的样子,伸手环住了虞怀的颈项,靠近了些安抚:“吾名,游慕”
“其他的事情,暂时还不能……唔”
游慕,游慕……
虞怀将这两个字在心底反复默念着,只觉得这名字似乎已经存于心头多年。
他忽然不想听对方的敷衍,低头堵上了游慕的唇。
分明几次三番要他濒临死亡,却又为他思量周全,却叫他恨不得爱不够,怎么都是放在心间落不下的。
稍稍分开些,虞怀盯着对方的眼睛询问着。
其他的事情,他可以不在意,可以不去深究,但他必须要清楚一点。
“主人,还要我吗?”
许是虞怀眼中的忐忑与不安几乎要溢出来,游慕原本那些逗弄的话,怎么都无法说出来了。
狗儿瞧着可怜极了,像是被主人丢弃之后再不愿放手又唯恐被再度抛下的样子。
最终,游慕只是浅笑着吻过去,说着:“要的”
“不能再把我抛下了”捧着游慕的脸颊,蹭着鼻尖,虞怀低声诉说着。
对方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在了心底,他记得游慕曾说过,只要有足够强大的能力,便不需要有求于人。
所以,如果他足够强,便可以留住对方。
如果对方骗了他……
竖瞳在垂眸时缩成了一条线,虞怀收敛起那些晦暗的心思,单手将游慕的手腕放下,又迅速将之压在了对方头顶。
“不抛下”
这般大胆忤逆的举止落下,游慕却并没有生气,只是眉眼带笑,温柔缱绻的望着他,点头应着,纵容至极。
明显宽纵的态度,催化了虞怀的动作和心思。
扯开游慕的衣襟和腰带,在环绕着水晶兰暗香的花丛中,虞怀垂下了头……
……
魍魉城外,一群修士正敲敲打打的搬运着工具,挖坑埋土的布设阵法。
“动作快些,挖坑的别偷懒!本少主可看着呢!”殷曼纱甩着鞭子游走在场地之中,监工做的尽职尽责。
她母亲临行前特意叮嘱过她,要依着那离竺的性子来,怎么做由着他去,她只要好生听着便是。
远处方绵绵拿着铁锹一铲子一铲子的挖着土,再运送到独轮车上。
别问她为何他们一众修士会沦落给人挖土,连她自己也弄不明白。
一开始大家都很焦灼,生怕北域的魔族在打什么灭世独霸的阴谋。
可惜预料的没来,没料到的却完全超脱认知。
谁家恶毒魔修逼着正派修士挖坑刨土啊喂!
方绵绵越想越觉得憋屈,刚要顺势把铁锹丢了,就被抓了个现形。
“喂,你干嘛呢?”殷曼纱背手走来,手上的鞭子在身后一下一下的轻甩着,艳丽的眉眼正盯着方绵绵不放。
“没……干着呢!别催!”方绵绵微笑摆手表示自己无辜,把将要甩出去的铁锹重新握回手里。
殷曼纱上下瞧了她两眼,哼了一声撩了发丝走开。
那幸灾乐祸的声音传入方绵绵的耳朵:“哼,灰头土脸的,真丑!”
“哎…不是,你怎么那么记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