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月娘浑身一怔,长时间跪地,加上本来就累着身子,她一时跪不稳,跌坐在了地板上。
自由婚配?给她嫁妆……
月娘垂着头,撑在地面的手指扣紧。
她不信!这是骗她的!分明是瞧见她攀上了姚公子这条大船,唯恐她得了宠,吹枕边风蓄意报复游家,才故意装相这般说的!
若是要放走她,为何不早说,若是要给她自由,又为何非要让她做傻子的童养媳?
现在王瘸子死了,没人能再威胁她,石平更不可能蠢到揭发自己的罪行!
眼下她自己挣脱出来了,这人才假惺惺的说着原本便为她算好了未来!
真是好笑!她凭什么只配嫁给农汉莽夫,她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多谢夫人思量周全”月娘伏首跪地,语气生硬的谢过。
看着月娘的反应,游夫人便明白过来,这月娘是有气的,也是主动为自己争取好前路的。
可她铆足了劲要走的前路,当真是好过的?
“起来吧,我会叫彩墨带你去恒阳阁先住着,虽然时间紧迫了些,但嫁衣和嫁妆也不会短了你。游家养你一场,这些东西,还给得起。”
游夫人的声音冷了几度,可毕竟主仆一场,这些原本就做好打算的东西,游夫人不会捏着不给。
“谢夫人!”听到游夫人要给嫁妆,月娘才缓了些语气,顾及着游夫人的态度,道谢的心诚恳了几分。
游夫人有些累了,也有些伤感,毕竟养了月娘这么久,到底是有情分在的。
可这么大的事,这姑娘竟连一丝的商议也没有,竟这样将自己的脸面和游家的脸面放在别人脚下踩。
瞧着,倒像是早就与他们离心了。
游夫人心底发寒,挥了挥手,唤彩墨将人带了下去。
“去吧”但愿,你不会后悔,自己选择的路。
暮色苍茫,游府宅院的后门外,停着一方小轿,四个抬轿的汉子,两个小厮同姚夫人身边的侍女正候在门外,等着迎回姚家第十二房妾室。
“哼,磨磨蹭蹭的,小家子做派!”这丫鬟白日里便看月娘不顺眼,又是被姚夫人指派着,接了份苦差事,自然满嘴怨言。
月娘穿着玫红的嫁衣,抱着游夫人添置的一箱银两首饰,被彩墨搀扶着出了门。
“姨娘,入轿吧”彩墨低声说着,将月娘同手上拎着的一大包被褥给了一旁不耐烦的丫鬟。
丫鬟嫌弃的接过,推搡着月娘进了狭窄的轿子,催促着:“快些,误了时候,爷可是要不高兴的”
顶着盖头,月娘险些跌了过去,不过好在腿脚快速抬起,稳住了身形。
那丫鬟推着她的手暗中使劲,掐了她一把,月娘觉得那片皮肉一定发紫了,不过这种时候,月娘不便计较。
忍下了疼,坐在轿子中抱紧了怀里的箱子,月娘深吸一口气,知道只有入了姚公子的府上,见到了姚公子,才是自己好日子的开始。
汉子们抬起小轿,晃晃悠悠的从游府后门离开。
【咦,那个小厮?】路过街角的灯笼时,借着微弱的亮光,天道瞧见了随行小厮其中一人的相貌。
【是薛海】骑在墙头,吃着墙头树梢上现摘的樱桃,游慕印证了天道的猜想。
【他怎么成了姚家的佣人?】
【把人都凑到一处去,才能唱上一出大戏,不是吗?】
游慕掌心撑着脑袋,右手将樱桃一个一个的塞进口中。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你,怎么知道薛海回来了,并且入了姚府的?】
【你还真是光长肚子,不长脑子,以为我上次四处乱逛,是白费腿脚的?】
从已知的剧情中,薛海其实是知道自己将父亲气死这件事的。
这个时代,信息闭塞,车马缓慢,乡下死个人这种事情,最多不过传到县城,卷钱跑路的薛海是如何得知这消息的?
自然是回来过。
依照薛海游手好闲的性子,加上他跑路时拿的银两,左不过可供他在外虚度两三个月。
这银子花完了,习惯靠父母吃穿,不知自己父亲已逝的薛海,以为躲过这阵子的风头便万事大吉,自然就回来了。
游慕推算了时间,花钱叮嘱了游走于茶坊和酒馆跑堂为生的半大孩子们盯着近期来往的人,果真寻到了薛海的踪迹。
听闻父亲被自己气死,薛海更不敢回家。手头上的银子用完,也找过几份活计,不是嫌累便是嫌弃工钱少,消磨许多日竟也没得来个长久的营生。
正是穷困潦倒,愁苦自己饿肚子的时候,收到了小童循着游慕的叮嘱,塞过来的一张纸条。
薛海在将信将疑中,顶替了薛河,求到了富裕的姚府上,成了姚家的下人。
【上次……我那不是,光顾着吃东西了嘛!】天道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也觉得自己现在在正事上,好像只能起到一个装饰的作用。
【对了,虽然月娘送去了姚府,可今日那场面,你家到底是让那人丢了脸,得罪了人,会不会不太好?】
【很快,姚家便会失势了】
上次游慕被游老爷带回来问诊,那为他号脉的大夫便是从京都回来的人。
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即便是养老,京都那地界也是最适宜的,为何突然请辞来到这偏远的县城。
除了这老大夫自寻苦头,磨炼耐力,便是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其实无外乎是被卷入了朝廷官员的争斗,担心项上人头不保,才会这么急切的逃离京都。
借着酒劲,游慕从醉醺醺的老大夫口中套到了京都的一些信息。
现今京都之中,派系斗争最厉害的,便是太子派与二皇子派的争斗。
薛河所在的镖局之所以解散,便是因为那货物丢失,得罪了太子派别的官员。
京都的明争暗斗诡谲不穷,这地方的官员,消息闭塞,自然是战战兢兢唯恐被牵连波及。
姚县令在县城中风光无限,可若是落到那些京官手中,便像是蚂蚁一般轻易便可被碾死。
圣上虽然久居宫围,可着天下之大,哪里没有帝王手中的眼线,便是京都官员的探子,留在地方上的,也不在少数。
越是小官,便越是谨小慎微,即便不在权利的中心,也会担心因为站错了队而招来祸端。
这镖局是姚县令亲自督办,说是弄丢了贵重货物,致使镖局解散。
其实是被卷入了两派的纷争,姚县令弃车保帅,又勒令县城中的商铺不得收纳这些押送货物的伙计,向上头表明自己的立场。
依据老大夫所说,瞧着这段时间,圣上似乎又开始亲近二皇子,冷落太子了。
这消息关乎储君一事,十分紧要。
游慕能问到的事情,料想那姚县令自然是在这大夫来到县城落脚之后便已然得知。
因这种种利害关系,游慕给走投无路的薛海支了个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