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要辗转回房的楼笺途中却被一群太监围住,这几个人他还记得,为首的便是昨日要刁难他的李公公。
“又是你,你这丑奴,不去忙着洒扫,在这里做什么?偷懒是要被罚的!”
“真丑,也不知你顶着这样的伤疤,是怎么出现在宫中的。”李公公从袖口掏出手绢,在鼻尖擦了擦,那样子,要比主子都傲上几分。
这几人昨日虽然被罚,但李公公花了些银两买通了行刑的掌事。对方下手轻重有度,几人刚受过刑罚,次日便又活蹦乱跳的出来逞威武。
“公公,我们怕他做什么,既然是罪奴,即便打死了,又能如何,说不得我们还能得到太子殿下的一番封赏呢!”身边的小太监无脑恭维,窜托着李公公彰显自己的威慑。
“……这,怕是不妥吧。”听小太监这么说,李公公内心生出些退意。
江大人的态度,他们多少是要顾忌几分的。再者,李公公其实也就是在这几个手下的小太监面前扮威风。
私底下说着在煜王殿下府上曾有多么风光,但其实真真假假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无非是个小厨房的杂管,没多大实权,被派遣到东宫,甚至连个捞油水的差事都谋不到。
“李公公不是说自己在煜王殿下面前很是得脸吗?害怕得罪一个小小的罪奴?咱几个可都仰仗着公公您呢!昨日还因为这人被连累了,眼下四处无人……公公……”
见对方面色犹豫,几个小太监添了一把火。
他们是贪图着跟着李公公吃香喝辣,才做小伏低供着对方的。可这半年来,光听李公公夸下海口,没能吃上一口肉,还挨了一顿打。
若这次对方不能为几人出头,他们着几个小太监,自然不会再恭维着李公公。
这点,李公公心里门清,被几个小太监架在了火上,他十分为难。
但此前他被哄得什么都吐露了,若是此刻惹了这几人不满,估摸着会将他眼线的身份拱出去,到时候才是真的完蛋。
想到这里,李公公心一横,打算带着几个小太监私底下教训这丑奴一番。
反正对方受了伤,伤势再重一些,估摸着也看不太出来。
楼笺心中堵的厉害,被几人拦在门口,听着他们当着自己的面商议如何对付自己,手下拳头逐渐攥紧。
“哼,你今日遇上咱们几个,算是倒了霉运了!”从袖口掏出了一节韧性极佳的麻绳,李公公靠过去,嘴上还咒骂着楼笺的相貌。
只是还没等李公公靠近,一柄长剑倏而贯穿李公公的胸口,鲜血从伤处流出之时,他还未曾做出反应。
长剑抽离,胸口破洞争先恐后的涌出大量鲜血,李公公‘噗通’一声跌倒在雪地中,再也没能爬起。
这变故令周围的小太监惊叫出声,一回头才见到手持沾血长剑的太子殿下正悄然立于后方。几人登时汗毛耸立,被吓得跪在雪地里,哆哆嗦嗦,语无伦次的告饶。
楼笺是看到李公公倒下时,才抬起头的。
太子利落的杀戮之姿落在他眼中,那不带情绪的目光,以及沾血的长剑仿佛钢针刺入眼球,看的他身躯一抽一抽的阵痛。
不知是为对方那虐杀的模样感到惊心,还是自作多情到认为这是为了自己而复杂苦痛。
理智上,他不该带有太多过去的情绪,他这次过来……分明是要……
“既然还有力气四处乱逛,便近身侍候着吧。”
丢开沾血的剑,游慕转身离开。剩余的几个小太监,江涯会亲自处理。
“……是。”
楼笺跟随对方,一路去了曾扣押过自己的东宫私狱。
太子没再理会跟在身后的楼笺,脱去了外衣,从赶过来的江涯手中拿了酒壶,猛然喝下几口。
纵使江涯在一旁小声劝说,也没能阻止太子灌下烈酒的势头。
一小坛烈酒入腹,似乎将原本湿冷的周身灼烧,游慕晃了晃脑袋,感受着飘忽的意识和发烫的身躯,抽出一旁的长剑,抬脚走下牢狱。
说是审问袭击的刺客,但他清楚这些人都是三皇子派过来的。
宸帝自私自利,既希望他的这些皇子争斗不断,又不希望他们闹的太大影响朝中局势,是以,此次遇袭之事,必定又是声势浩大之后被压下抚平。
他本就不打算将此事捅到宸帝面前,即便是拿到了这些人的口供,也没有多大价值。
过来刑讯,不过是用来发泄服用过寒食酒后过于躁动的情绪和暴虐砍人的冲动。
江涯留了个心思,没让楼笺跟着下去。但单单侍立在外侧,楼笺也能听到里面犯人不断的惊叫。
惨烈异常,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重。利刃划开破肉砍掉肢体的声响很沉闷,重重的敲击在耳边。
求饶声从一开始的高呼逐渐变弱,直至再也没了声息……
心脏沉到了谷底,楼笺想不通……
楼府被屠戮,被烈火灼烧,两百多口人全都葬身火场,被安上了莫须有的谋逆罪名,连带着长姐夫婿一家也遭到牵连。
他们说,楼家,是太子棋局上的弃子。
那时,他刚从乡下阿嬷家中折返回京,为太子哥哥带去了很好吃的乡野美食糖酥饼……
只是外出短短半个月,只是归家之后贪睡小憩了一个下午,醒来后,一切都变了。
爹说,晚些太子哥哥会过来,他捧着酥饼满心欢喜,照例去家中书房寻人,却见爹跪在太子哥哥面前,被长剑刺破胸口……
‘吧嗒!’
酥饼落在地上,从油纸的包裹中碎开,沾染上了脏污,不能再食。
他被吓到失去了发声能力,站在门口怔怔看着那一幕,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阿丑?”
记忆如潮水退却,楼笺乍然惊醒,发觉太子正满身血迹的站在自己面前。
对方脸颊被溅上了许多血珠,还有些,落入眼球,染红了眼角。
被游慕这样子吓到,楼笺僵硬许久,才垂头应了声。
“拿着。”外套丢给楼笺,游慕身着单薄的衣袍,就着满身的血,迎着外界的飞雪,前往一侧的温泉池水中沐浴。
衣摆的沾染了太多的血迹,游慕每走一步,便会在雪地上拖行出一滩殷红的血水。
宫道太长,那血迹,便拖了很远。
楼笺跟在身后,踩在被血迹渗透的积雪上,胸腔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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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丑很拧巴,一边是法则刻意引导的恨,一边是灵魂深处的爱,两相撕扯不断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