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您怎么……”江涯守在门口,见到喘着气奔走而来的楼笺,面露惊讶。
一路急行,楼笺气息不稳,只是他迫切想要见到太子,顾不得喘息,也没空应答江涯,踏上台阶,直闯太子寝殿。
“哎……公子不可,殿下在……”
江涯稍显被动,知晓楼笺还带着伤,没办法出手动武,只是这么犹豫的片刻,却给了对方空子,侧身越过他的阻拦,径直推开了房门。
内间幔帐摇曳,烛影斑驳,木架一侧的太子,正衣衫半褪,裸露着大片腰腹脊背。
“砰!”
房门从内里合上,迅速闭合的木门险些撞上江涯的鼻尖,他唯恐殿下不悦,轻叩房门试图将误闯进去的楼笺带出。
“公子…您不能……”
“滚出去。”外衫落在脚边,游慕没去看突然闯入的人,只是音色不悦的斥责。
楼笺站在门口,已经决定了要留下,又怎么会轻易离开。
他站着不动,固执的守着门,不让外面的江涯进入。
伸手扯过木架上的寝衣,游慕为自己穿好。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便知对方并未听令行事,预估着出城的时间所剩不多,他开口唤江涯。
“江涯,送他出宫。”
“殿下,属下……”江涯站在门外思虑着用蛮力冲破房门的后果,颇为无措。
房门扣上木栓的声响和门外江涯的无奈传入耳中,游慕本要回头,只是腰间一紧。
卷着几分冷夜苦寒的气息,楼笺从身后靠过来,手臂一经收拢,便用力锁紧,勒的游慕些许不适。
年少时也就罢了,由着对方胡闹也没什么。只是如今都已成年,这其中又经历了诸多波折,游慕有些抵触这般过近的距离。
门外江涯还在小声的请示,生怕扰了游慕休息,又担心内里的楼笺会闹出乱子。
蹙起眉头伸手意欲将人拉开之际,低声抽噎中夹杂的泪水沾湿布料,落在后颈上,带出几丝凉意。
“你不要我了……你想要抛下阿笺吗……太子哥哥……”
带着哭腔的低喃,将人心压的喘不过气来。到底是自小宠了多年的伴读近臣,曾经游慕待他几乎是当做嫡亲的弟弟宠着,哪怕这期间隔了许久,习惯总是难以更改。
楼笺一哭,他便软了心。
“江涯,在殿外候着。” 吩咐门外的江涯退去一侧待命,游慕伸手要解开腰间的手臂,只是没扯动。
“楼笺,这个时辰,你本应随他人离宫。”
解不开,便罢了,游慕侧了侧头,只看对方回来这一趟意欲何为。
见得了机会,楼笺环抱的动作收的更紧,哭腔更盛:“我不走,我不……爹娘没了,长姐也没了,大火烧了个干净,我什么都没有了,太子哥哥……我只剩下你了,别赶我走……哥哥……”
“楼笺,是你一来便口口声声要杀了孤,如今不恨了?孤便还是你的兄长了?”侧身去看,只是身后的人靠在后颈,贴的很近,惹得游慕连动身都不便。
“……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哥哥,我不知道的,我那时只以为……别生我的气…好吗?太子哥哥平日最疼阿笺的……”
楼笺抬起头,靠在太子肩头,蓄满泪水的眼眶红的厉害,那点泪水全都渗着相接的皮肉落在了游慕颈侧。
原本太子交由江涯带给他的面具,不知在何时,早就丢在了门边。
“哥哥……是嫌阿笺丑吗?火很大,我跑了很久,四处躲藏,衣服沾上了火星,身上也开始燃起火,我疼的厉害,哭了好久,也没等来哥哥哄我……”
楼笺身为太傅幼子,又占了太子伴读的名头,有太子的宠爱,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头。
平日里磕着碰着,都能让太子抱着哄上许久。
只那一次的伤痛,惨烈可怖。被火焰灼烧的疼痛,几乎是刻在灵魂里,每每噩梦,都疼得厉害。
想起栖霞阁的境况,楼笺泪水落的更密集,一滴一滴,淌在太子皮肉上。
“合欢树也没了……哥哥……你真的要抛下我吗?”
提起这事,游慕伸手掰开腻在脖颈上的头颅,往一侧倾斜:“……若你喜欢,将盆栽一并带出宫,孤允了。”
眼前水雾蒙蒙,楼笺眨着眼睛看着许久,才瞧见角落里被雪色广口瓷瓶容纳的干枝小树。
虽然树根很矮,有些被砍伐烧伤的痕迹,但从烧焦的截断一侧,生长出了细小的新枝。
……没有消失,树还在……还活着。
楼笺有些欣喜,合欢树一瞧便是被精心照料过的,哪怕树身瞧上去病弱,但养着它的人,一定很上心。
只是一听太子又提‘出宫’,楼笺的面色再次垮下。
“我不走,我不能走,我要留下来陪着哥哥……别赶我走,太子哥哥,我知道你生我的气,你打我骂我都没关系,别让我走……”
楼笺低头,记起曾经,像个幼犬一般蹭着人,讨好央求。
被蹭的不耐,又僵持着站了太久,游慕没了耐性,伸手要扯下腰间的手臂:“这招数不奏效了楼笺,松开!”
见太子语气不好,楼笺眸光跳了跳,不情不愿的撒开手。
总算得了解脱,游慕抬脚坐回床榻,朝无措的立在一侧的楼笺招了招手。
楼笺是被之前的漠视冷怕了,只是这么勾勾手的动作,他便急巴巴的凑过去,生怕太子不悦。
“蹲着。”
太子发话,楼笺乖训的跪在对方腿边。
这利落的动作倒是把游慕弄的一阵语塞,垂眸瞧着伏在腿边的人,“如今倒是乖觉,前日里的倔脾气,孤却是瞧不出来了。”
“我错了,我错了哥哥……”身形一僵,楼笺侧头靠在太子膝间道歉。
“错哪了?”游慕语气稍显和缓,伸手抚上楼笺那脸颊上的疤痕,沉沉的瞳孔透出些情绪。
仰头贴合着对方的动作,楼笺看出了太子眼中的疼惜,便知自己还是不同的。
“我不该拿剑对着哥哥,也不该说那些混账话,哥哥是该罚我……”脸颊微微侧过去,楼笺担心太子觉得自己丑,又想用这些伤痕博取疼爱。
“…错哪了?”语气放缓了些,游慕捏着楼笺的脸颊,又问了一次。
楼笺很熟悉这种语气,以前自己学识考核答不对时,对方便会用这般的语调追问。
只是他仔细回想,想着自己的错处,仰头观察着对方的面色小心开口:“我不该……”
他说不上来,若说池水中那次,他并不觉得不该……
单看楼笺的神色,游慕便知他未曾意识过自己的短处。
只是对方这短处,在京都这种争权逐利的地界,便是致命的缺漏。
伸手抚上楼笺的发,太子垂下头,纤长的眼睫遮蔽视线。
“阿笺,你不该太过倔强,今日你是落在了孤的手中,方才有命可活。若你当日刺杀的是他人,又恰巧被捕,仍要这么不服训的肆意出言冲撞?”
“这京都……和之前不同了,阿笺,形势比人强,你总要学会低头。”
听着太子的一番言辞,楼笺抬头,只是那细密的睫羽遮盖了对方所有的神色,他看不透,却能感受到太子那周身的悲凄和伤痛。
仿若寒夜中的一阵凄风,分明无声,却又声嘶力竭,刮的人心生疼。
辛酸在喉间翻涌,楼笺撑起身体,扑过去将太子抱住,低声说着:“太子哥哥,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那些事情,我们可以一起去做,阿笺不会离开了。”
良久,楼笺感受到了背上的温热触感,那是属于太子的回应。
久违的相拥,游慕环上楼笺的背,只是到底和少时不同。
曾经倚在怀中的少年抽芽生长,长成成人模样,这样密切的相拥,便显得过于亲昵。
“行了,松开。”
阴霾的情绪退散了些,游慕推开楼笺,算是允了对方留下。
“楼笺已死,若你要留下,便只能是阿丑。”
夜深了,游慕有些倦怠,蹬开脚下的鞋,侧身上了床榻。
“我就在哥哥身边,哪也不去,阿丑亦是我,只要哥哥不嫌我……”楼笺跪在床头,扯了扯游慕的衣袖。
“阿丑,摆正你的位置,该唤孤什么。”
支起脑袋,揭开些眼皮,游慕有些困顿了,却还是耐着性子应下。
“主人。”
“行了,滚回去休息。”阖上眼睫,前些日子忙碌,到底是累着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意识开始混沌。
“……我想在这里守着主人。”不等游慕再说什么,楼笺起身去一侧的灯火旁,剪去烛芯,将火光压暗一些。
压好了烛光,楼笺转头,床上的人已然陷入安眠。
脚步轻了些,楼笺靠近,撩开纱帐蹲下身看了许久,直到双腿酸涩,他猛然想起房外的江涯,起身推门而出。
房中没什么动静,江涯不清楚殿下同楼笺说了什么,只是尽责的算着下次出宫的时段。
耳边听着房门打开的声响,他从屋檐跳下,说着:“公子,今晚误了时辰,属下明晚亲自带您……”算着时间,今日出宫的时机已经过去。
“不用了,江涯,太子哥哥允我留下,我不走了,夜深风寒,你也该去就寝了。”
还不等江涯回应,房门再一次利落的合上,江涯又险些被撞到。
摸了摸鼻尖,江涯愣了愣,将信将疑的从门口走开。
……殿下待公子是极好的,楼公子,应该不至于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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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上了。
倔强笨笨狗:楼家之仇,我非死必报!:(
顺毛哭哭狗:哥哥哥哥哥哥……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