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门悬挂牌匾,嘉应抬头一看,三个苍劲有力的“永宁寺”石刻文。
嘉应略感讶异。
神域的永宁寺只此一家,天下佛寺为了表示对永宁寺与圣子的尊崇,命名上会避开“永宁”二字。
鬼界的黑牢地,竟有堂而皇之以“永宁寺”命名的寺庙。
嘉应不假思索,推开了寺庙的大门。
诵经之声涌入耳朵。
寺庙很小,只有两进小院。
光秃秃的枯树像无言的手势指向苍穹,佛殿正对大门,一群僧人,老迈青稚高低胖瘦不一,约有五六十人,正端坐在大殿上敲木鱼念经。
香案上是泥糊的佛像,显得非常粗糙。
寺庙和僧人身上的衣袍都很破败。
嘉应停在佛殿的门槛之外。
“阿弥陀佛。”
僧人们看到嘉应走进来,停止了诵经,为首一个像是主持地老和尚,从破蒲团上起身,走出来,与嘉应见礼。
“法师……”老和尚看到嘉应一身僧袍,先是当作同道,接着为嘉应蓄着长发的外表,对嘉应和尚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他顿了顿,把法师的称谓收回,“施主如何称呼?”
僧人们见嘉应的躯体没有产生异化,只当他是刚被鬼族打入黑牢的新人,并非故意来骚扰的鬼物,态度松懈。
又见他年纪轻轻却气度不凡,命格尊崇,言谈间带了几分尊敬。
嘉应面无表情,他一向寡言少语,直接拿出了度牒,表明了永宁寺圣子的身份。
老和尚颤抖地捧着嘉应的度牒,激动地喊:“您是圣子大人?”
呼啦。
其他在念经的僧人立刻将木鱼丢开,将嘉应团团围住,“圣子大人来了?”
众人喜极而泣,“佛祖开眼,我们的信息终于传出去了,圣子大人亲自来救我们了!”
老和尚疑惑嘉应的外表,“您为何不剃度?”
嘉应没有回答,众人只得暂时按下疑惑。
嘉应问:“你们的由来?”
老和尚立刻将情况据实以报:“贫僧法号常惠,三百年前……”
原来是多年前,永宁寺曾组织一支僧人队伍进入鬼界宣扬佛法,结果被鬼王镇压进了黑牢。
僧人们冲不出黑牢,为了铭记心中的信仰、不被鬼气同化,就亲手建立了一座寺庙,如在凡世一般晨钟暮鼓。
几百年前,当初的永宁寺僧人有一大半迷失了本心,化为了僧珠,死于非命。剩下的僧人继续收拢流落在血海之上的同道,艰辛地将寺庙经营了下来。
常惠老和尚就是苦苦坚持了数百年的僧人之一。
三百年间,沧海桑田,光是圣子都前后换了七、八任,常惠们的向佛之心,令人敬佩。
嘉应也将他进入鬼牢的原因说了。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圣子有大慈悲。”常惠对嘉应的到来相当振奋,把他当作是佛祖显灵。
嘉应又问:“各位在此多年,可知从血海上岸的方法?”
常惠把他数百年间收集到的情报,倾囊相告。
“如您所见,黑牢是一处僧道地狱。”
“鬼族憎恨僧人道士对他们的压制作用,故针锋相对,尽引死者怨气,在黄泉渡上,专门制造了一座屠杀僧道的刑场。”
常惠跟嘉应一起走出寺庙,站在门口,眺望四周无穷尽的血海。
“苦海无边,回头亦不见岸。”
“被打入黑牢之人,永远无法上岸,只能借助船只,在血海上永无止境地漂流。”
几个人头黄鳝身的道士,人不人鬼不鬼地从寺庙前游过,用贪婪的眼神注视着船上的嘉应。
常惠长叹:“想在黑牢之中生存,唯有一个诀窍,不沾七情六欲,让佛心永葆空明。”
他看着嘉应的长发,复杂地道:“请圣子务必记住这一点,一旦身体产生了异化,就离死不远了。”
嘉应冷淡地,“当真永远无法上岸?”
常惠说:“或许有一计可行。”
老和尚从袖底掏出一叠破旧发黄的船契,“在这里,船就相当于土地,我曾设想,也许收集到足够的船只,可以修筑一条通往岸边的道路。”
他将厚厚的船契撒向血海,船契在碰到海水的瞬间,变成一艘艘船,船首尾相连,足有上万里长。
“这是我们收集了几百年收集到的船只。”
嘉应看着蔓延到远方的船只,船搭就的救赎之路何其漫漫,壮阔无比,可是血海更加辽阔,眼前只有浓重的血雾,望不到何处是尽头。
老和尚绝望地说:“究竟海岸在哪里呢?也许要把整个海域的船全收集起来才行吧。”
“血海之中,除了我们,还有无数势力。和尚道士们几乎全军覆没,有人当了海盗烧杀抢掠,有人占地为王,有人沉迷声色,他们都非常强大,要把他们的船全抢过来,谈何容易。”
嘉应沉默不语,似在思索。
常惠转悲为喜,“不过您来了,以您的号召力,也许有办法带我们走出去呢。”
嘉应告别了永宁寺的僧人,借了一条小船,继续外出探险。
白衣的俊美僧人撑着船,在海上航行,他掉落下来的时候,在叶晓曼身上下了追踪术,下意识追着她的气息而去。
他的头隐隐作痛,离开神域之前,永宁寺的祖宗们对他下达了命令,要求他若在旅途遇到一名叫“焦言暇”的女子,格杀勿论。
出家人慈悲为怀,除非犯下很大的罪孽,一般不会随意灭取他人的生命。
祖宗们将“焦言暇”描述成一位罪孽深重的魅魔,说她施行狐媚之术,专门诱引佛家弟子,坏了许多僧人的道行,为了佛门清净,必须尽快诛灭。
嘉应问了画像,祖宗们说魅魔形象变化多端,永宁寺并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但嘉应德高望重,是她最好的猎物,她一定会找上门。
如若嘉应有一天碰到一位女子,对她产生了感觉,那就是魅魔无疑,会对她心动,只是因为中了她的魅惑术,直接诛杀她,可解。
嘉应回忆他见到叶晓曼之后的种种异常。
莫非,她便是那位“焦言暇”?
嘉应决定找到叶晓曼,询问她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