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骂他无赖,还是该夸他任性?
从小到大,他没有任性的资本,卫轻蓝有吗?昆仑秦宗主对他器重,昆仑上下对他推崇备至,会准许他任性吗?
如此短短时间,便要与一个人绑在一起,他有想过未来能走多远吗?
叶星辞脑中乱作一团,但还是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也跟着冷静了几分,对卫轻蓝道:“江师妹怕是不会乐意,在我们修仙界,三宗互助互利,由来已久,各门派之间的弟子,在外遇到险情,也多数出手相帮,不会袖手旁观,我想卫师弟在外历练无数次,想必也出手救过无数人,若是谁都以身相许,卫师弟岂不是再也不敢出手救人?你对江师妹,倒也不必如此舍身。”
卫轻蓝不以为许,“叶师兄,我的确救过不少人,但第一次被人救,况且,她会乐意的。”
叶星辞吸气,“卫师弟,秦宗主怕是不会同意。”
“兴许。”卫轻蓝点头,“但我师父做不得我的主。”
叶星辞一愣。
卫轻蓝向前走去,声音也恢复了清冷疏淡,“大道孤寂,无论是我师父,还是清虚的玉师叔,亦或者太乙的裴宗主,他们独自在大道上,砥砺前行,数千载,到如今,叶师兄以为他们如何?集大成者,又如何?这世间,当真能再开天门,有谁得以飞升吗?”
叶星辞跟着他往前走,闻言被问住。
卫轻蓝道:“我在步入金丹后,曾前往不周神域问神,但神在何方?神魔大战后,这世间,早已没什么神了。无神之通天之术,又如何能开启天门?我不想汲汲数千载,孑然一身而过,未免太寂寥无趣,若没遇到江师妹也就罢了,但遇到了,她这么有趣的姑娘,我与她携手,有何不可?难道叶师兄觉得,一眼望到头的大道之行,没有情爱,便能真能得成大道?总之,我是不信的。我师父若信,那是他的事儿。我生于昆仑,长于昆仑,的确该担昆仑的一份责任,但绝对不是全部,昆仑不止我一人,也不会是我一个人的。”
叶星辞心下震动,一时间哑口无言。
其实,他与卫轻蓝,虽修为不同,但论责任,他师父和整个太乙压在他肩上的责任与昆仑秦宗主和整个昆仑压在卫轻蓝肩上的责任并没有多少不同,他师父同样对他给予厚望,太乙全宗弟子,都对他抱有敬服期待。似乎所有人,都认为,他该承担起整个太乙的责任,就像卫轻蓝理所当然该承担昆仑的责任一样。
但今日,他却听到了卫轻蓝这样一番话。
他沉默好一会儿,轻声说:“卫师弟,你兴许不知,当年大比,我让江师妹成为笑柄,自此后,在心里落了痕迹,因此关注她多年,她在清虚的每一桩事儿,只要传出清虚的,我必会知道。”
卫轻蓝面色如常,闻言扬眉,“那时我的确还不认识她,只是从小就从我师父口中听闻清虚的玉师叔找我师父抱怨,说他眼瞎,怎么就没看好,收了这么一个徒弟,不是今日画符烧到了谁的身上,就是明日炼器炸了自己屋子,再就是炼丹毒到了人,等等,罄竹难书,我便早已料到,这位师妹,若遇大比,一定会输的很惨,后来果不其然。”
叶星辞又沉默下来,他说他当年大比认识了江离声,卫轻蓝便说他从小就对她的事情听过千百遍,不见其人,却闻其声多年。这位卫师弟,不止剑术厉害,修为厉害,心智也厉害。
当年大比,他们在比武台上,他以半招落差,输给了他,那时,见他惜字如金,言谈有礼,但冷清疏离,后来也常听闻,昆仑弟子评价,说他性子冷清,三宗但凡认识他的人,都会评价一句待人疏离。
如今,倒真是与以前大不相同,与传言也大不相同。
哪里是惜字如金,哪里是冷清疏离,这不是很会说吗?
他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看着卫轻蓝的眼睛,认真地说:“卫师弟,那我祝你此番打算能成,否则,我也不瞒你,我必与你一争。”
这是提前下告知战书了。
卫轻蓝对上叶星辞的眼睛,点头,笑了笑,“那就借叶师兄吉言了。”
二人再不说话,向山门走去。
巫凌雪与钟余元得到消息赶来,迎面正看到二人并肩而行,一个绯色红衣,一个烟雨天青,世间最好的两位儿郎少年,可以说是千秋绝色。修仙界本就有无数好样貌,但他们的样貌,却更是万一挑一人。
但卫轻蓝额角眉心嘴角都染着血,配上他苍白的面色,乍看起来,更触目惊心。
巫凌雪当先开口:“这是怎么回事儿?卫贤侄,你这是受伤了?”
她听弟子禀告,丢下事务,匆匆赶来,没听弟子说他来时受伤。
卫轻蓝拱手见礼,“巫师叔,钟师叔,我是受了些伤,不过并无大碍。”
巫凌雪看他的伤似是新伤,血都未干,看向叶星辞。
叶星辞开口解释,“巫师叔、钟师叔,是闻师叔祖,卫师弟接了师叔祖七招。”
巫凌雪惊讶,“卫贤侄竟然接了闻师叔祖七招?”
钟余元也震惊,“了不得。”
二人再细看,传言果然不虚,面前的这个人,的确已经步入了元婴修为,虽如今受了伤,但境界已稳,真不愧是少年天才,就是闻师叔祖,下手没轻没重。
巫凌雪拿出一瓶丹药,递给卫轻蓝,“伤势这么重,这一瓶丹药,你赶紧服下。”
卫轻蓝不接,“多谢巫师叔,江师妹手里有丹药,稍后我见了她,吃她给的就好。”
巫凌雪:“……”
这是什么意思?嫌弃她给的丹药吗?
她挑眉,“吃我的也一样。”
“不一样。”卫轻蓝摇头,“我只吃江师妹给的丹药。”
巫凌雪:“……”
她转头看叶星辞,见叶星辞眼神隐忍,见她看来,没吱声。
巫凌雪懂了,收回了自己的丹药,对他笑着说:“也罢,你既然这样说,那我这瓶丹药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