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凡事眼见为实,洪孝帝最终决定只带上一队禁卫,肃国公萧蘅和户部侍郎柳元丰随行,共同去了青呈山。
沈婳选中的那块地较为偏远,马车一路疾驰,也是花了一日多的时间才赶到。
不过洪孝帝亲眼看着手下的人从土地里挖出来粮食,密密麻麻的堆满了箩筐。
产量之高让他这个皇帝都瞪大了眼睛,甚至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亲自下地挥起了锄头。
柳元丰虽然提前验证过,但也只是从边缘处挖了几株,跟现在堆成小山一样的粮食相比,视觉上的冲击力差的太远。
有皇帝在旁边盯着,底下的人干起活来自然一丝不苟。
“启禀陛下,这种名为土豆的新粮种确实高产,就眼前刚刚挖出来的这一亩地,总产量已经超过了两千斤,这真是天佑大燕!”
洪孝帝脸色有些涨红,发自内心的笑出了声。
大燕近些年来天灾频发,朝廷各处赈灾,财政早已出现问题。
民间渐渐有流言传出,皇帝德不配位,以致天命不佑。
洪孝帝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后推动,可手中无粮、府库无钱,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好啊!传朕的命令,今日务必要将此地所有的粮食全部挖掘出来带走,以备下一季种植。”
平日里披甲带刀的禁卫们此刻就像田里的农夫,衣服沾满了泥土,但他们不以为意,听到这话干得更起劲儿了。
车队最后头的一辆马车上,沈婳轻轻的撩开了帘子,听到了那些人报出来的数字。
她挑选的种子皆为上等,又有木系异能保证成活率,现在这个产量只能说明她种地的技术实在一般。
即便如此,对比大燕现有的粮种,土豆的产量翻了几番都不止,夸张的数字足以镇住任何有异议的人。
这一忙就忙到了月上中天,洪孝帝情绪太过激动,累了半日终于察觉困意,众人顺势去了已经空置的贞女堂小住一晚。
第二天一早,皇帝简单用过早饭,终于想起来传召跟着一起过来的沈婳。
随着太监的一声通传,堂屋大门正开,洪孝帝微微眯起眼睛,只见一名弱质纤纤的女子背着光走了进来。
忽如其来的一阵微风吹落梨花满地,有几朵正好洒落在女子的发间,将未施粉黛的面容衬托的更加清丽脱俗。
洪孝帝的眼神扫过,呼吸略微急促了一分,惊觉自己差点就被此等世间难寻的美貌摄去了心神。
沈婳低着头行了一礼,“臣女姜梨参见皇上!”
洪孝帝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头,怎么偏偏就是相国府的嫡女。
“姜二娘子免礼,此次你为朝廷献上高产粮种,朕要重重地嘉奖!”
沈婳略显局促的害羞一笑,“臣女是大燕的百姓,在大燕的土地上种出粮食,怎敢妄言居功!”
皇帝不由自主的盯着对方浅色的樱唇,她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会带起一个浅浅的梨涡,与刚才清冷的仙女模样又有不同,一句简单的回话,莫名的撩人心动。
皇帝温和的说道:“姜二娘子谦虚有礼,不过赏罚分明也是理所应当,若是人人都如姜二娘子一般,只怕以后为朕效力之人会越来越少了。”
沈婳有些惊慌的抬头,盈盈动人的双眸带上一些水色,让皇帝突然有种自己欺负了她的感觉。
“臣女年幼丧母,后来又被送到贞女堂待了十年,如今很是想念父母家人。”
“贞女堂堂主为人品行不端,平日里对我们这些贞女非打即骂,克扣衣食,臣女每每受了委屈都十分思念生母,还请陛下做主,允许臣女归家祭拜亡母!”
看着眼前说到动情之处忍不住哭起来的少女,洪孝帝就想到了自己。
他生母早逝,先帝一直不重视他,后来被放到皇后膝下抚养。
可皇后有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他一向不闻不问,态度十分冷淡。
洪孝帝能够登上皇位,运气占了不小的比例,皇后之子作为后宫的靶子,接收了绝大部分的恶意,最终没能保住性命。
皇后因为儿子夭折也伤心离世,洪孝帝登基至今都战战兢兢,因为背后没有足够的势力给他助力。
虽然自古以来,外戚都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但若是一点助力都借不到,无法平衡朝堂势力,皇帝也是很头痛的。
而且洪孝帝才刚刚令人修建生母的陵寝,正是思母之情最重的时候。
眼前的女子跟他同病相怜,更是让皇帝触景生情。
“姜二娘子孝顺亡母的心意实在难得,那朕就下旨,追封你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同时册封你为兴宁郡主,位同亲王所生之女!以示嘉奖!”
沈婳一脸欣喜的领旨谢恩,“多谢陛下!”
随后,她又面露期盼的说道:“陛下容禀,臣女在这里待了十年,多亏身边有侍女桐儿照顾,贞女堂中也有一位姐妹与我们互相扶持。”
“这里缺衣少食,我们三人为求活命,不得不在后山开耕田地种植粮食,那么一大片田地并非臣女一人所种,若是陛下将功劳全部归于臣女身上,臣女心有不安!”
“恳请陛下量清她们二人的功劳,不要如此重赏臣女!”
说是以退为进也好,欲拒还迎也罢,皇帝看上去还是挺吃这一套的。
一个不慕名利、不贪虚荣的女子,大部分的时候都能得到别人的好感。
洪孝帝果然没有收回册封她为郡主的旨意,而是另封桐儿和薛芳菲为县主,位同国公之女。
反正她们三人的头衔都为虚衔,领朝廷俸禄,受宗室供养,却无封地,这样的荣誉称号封的再多皇帝也不在意。
但是对于其他人来说,皇权高高在上,除非你有改天换地的实力,否则没有人能够轻视她们。
洪孝帝看着沈婳笑靥如花,差一点就动了心,想着干脆把人直接带回宫。
只是此女的父亲乃是中书令太师,在前朝举足轻重,他也只能叹了口气,暂且压下了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