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你是真的虎啊！”

    晨曦号在殷堡北郊外的一片脔覆层处，接到了沈语棠。

    她脑子也是灵光，看到覆层后，尝试沟通司脔，然后守株待兔。

    而司脔本就是‘搜羊’大网的一环，正好赶上了收网时刻。

    于是乎，司脔、沈语棠、陈牧舟三人聚集在晨曦号的穹顶之中。

    “守义……”

    沈语棠想扑到陈牧舟怀中，可惜两人不交互，直接被她穿体而过，

    陈牧舟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凉意，仿若阿飘附体，他赶忙摆手道，“小羊，你先冷静，先把你家脔主大大的事情解决了……”

    “噢。”

    沈语棠点头，低头看了眼提在手里的‘羊头’。

    司脔之所以跟着上船，就是为了这个羊头，毕竟这是一个‘优质的大脑’。

    “脔主大人，这……这是我要送给守义的。”

    沈语棠并不情愿，于是解释一声。

    “……”

    陈牧舟一激灵，他瞥了眼羊头，若不是沈语棠还活着，他会觉得她死得极惨，面无血色，脸上是墨黑的泪痕，嘴角是干涸的口水，怪吓人的。

    “先给妾身看一下。”

    “噢。”

    司脔上前接过羊头，垂眸审视一番，旋即失望的把羊头还了回去。

    “脔主大人，你……你不要了嘛？”

    沈语棠目光一亮。

    “嗯，不要。”

    司脔摇头，“脑子没了，里面是空的。”

    她说罢，冲陈牧舟道，“公子，妾身先告辞了，小螟还在等着妾身呢。”

    “……”

    陈牧舟还不知道该从哪个消息开始消化，司脔便翩然走到穹顶边缘，身形融入穹顶之中。

    “我的脑子没了？！”

    沈语棠不可置信的看向羊头，顾自道，“怪不得……那么轻呢……”

    她说罢，飘到陈牧舟身前，唇角弯起，双手郑重其事的将羊头一递，就像怀春少女向思慕的少年送出定情信物。

    “守义，送给你，这可是我大老远给你带来的呢……”

    “繁盛之子特产是吧……”

    陈牧舟嘴角抽搐，感觉手不是自己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还是抓了根羊角，颤巍巍的接了过来。

    确实轻，以他盘羊角的经验来说，起码少了两斤。

    “守义，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就让它陪着你，你搂着它睡觉，就像搂着我，嘿嘿……”

    “呃……”

    陈牧舟嘴角动了动，他一时不知道该从何吐槽而起：这个羊头是有保质期的，用不了多久，就成红粉骷髅了，就像传奇饰品‘古尔丹之颅’。

    而事实上，这样的饰品，他也不是没有。

    毕竟……愿意把身体的一部分作为礼物送给他的，并没有几个，眼前人是重惯犯。

    更让他觉得离谱的是，沈小羊竟然不害怕！！

    她是经历了什么才能毫无负担地把自己的头割下来？！

    在担心沈语棠心理问题的同时，陈牧舟迅速的掌控了局面，他哄着沈语棠冷静下来，先在晨曦号把她的房间开出来，这才带着她去安顿一番。

    魅魔巢穴由沈语棠本人设计，她借鉴了繁盛之子总部，永定城老家的闺房，以及她当红时期在帝都的一处房产布置，居家享受风，暖色系，全是吃的玩的。

    陈牧舟在她的化妆间一角将羊头脱手，使它看起来像是一个一比一的‘发模’。

    悻悻的收回手，他才来到沈语棠的卧室，开始办正事：

    他让沈语棠先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又基于她的描述，像刑侦专家一样，把细节查缺补完。

    总算搞明白了‘沈小羊的奇妙冒险’，陈牧舟足足消化了好一会。

    ‘坠入地下’、‘阴差宋星歌’、‘不明聊天室’、‘司微’……

    信息量惊人，还全是干货。

    该明白的明白了，确定她没有触发协议后，他才接手了沈语棠的权柄调用。

    一块玫红色的方糖。

    033-微观操作、中微子相性。

    蓝图值：0.04003906。

    “……”

    陈牧舟感觉自己脑仁不够用。

    沈语棠可是他亲眼看着，一路玩感官，从异化者一步步晋升上来的，可打死他也没想到，她玩着玩着，竟然玩到微观里去了。

    更离谱的是，一直不被她待见的‘杂技’技能，竟登堂入室，一跃成了正儿八经的权柄主调用。

    感官控制哪儿去了？！

    他看不懂，但他大为震撼。

    专门询问了当事人，她竟一问三不知，只说军座大人让她来找他。

    又确认了宋星歌没提过什么‘放假’的事情后，陈牧舟无奈收下心来，一边做着嵌合，分析着这两个主调用，一边连上司零超算，进入司零数据库，恶补着‘中微子’相关的知识。

    他自己多少了解一点，比如：

    中微子是轻子的一种，穿透力强，难以捕捉，可以轻而易举的穿透一颗行星而不怎么衰减，拥有小到可以忽略的静质量，可以接近光速直线传播等，

    由于其捉摸不定，难以检测，且与其他物质只有微弱的相互作用，因而被称作‘幽灵粒子’，亦或是‘阿飘粒子’，

    这倒是符合沈语棠的某些表现，

    但她能拿动自己的重子物质脑袋，还能发射‘切割射线’，这就不是他能理解的了。

    好在，西北有自己的中微子实验室，掌握着相应技术的前沿。他研究了资料，向超算提交了几个问题，没想到竟然惊动了简夏。

    简夏一直在研究轻子震荡中蕴含的‘智慧信息’，她给出了一些合理的解释：

    沈语棠不是普通的中微子态，她处于一种‘中微子聚合态’，细微的质量聚合在一起，就像积沙成塔，由量变引发质变，呈现出重子特征，因而实现了与其他物质交互的能力，

    这并不是无稽之谈——弱力和引力可以作用于中微子。

    这也是她可以抱起羊头的原因。

    而沈语棠发射出去的‘中微子束’，没有无害的穿过目标，而是产生了实际的破坏力，则是因为她激发的射束中，同时存在着中微子和反中微子，两者在‘微观操作’的精致控制下，在目标身上结合、正反物质湮灭，由质量转化为纯粹的能量，造成物理破坏。

    这也与沈语棠所感到的两种欢脱的‘精灵’拥抱在一起相吻合。

    通一窍，而百窍通。

    陈牧舟对沈语棠的变化，了解的愈发真切起来。

    她确实没有死，她甚至不是打散、重组，

    她的变化，用‘忒修斯之船’来描述更为贴切——人的细胞七年换一遍全新的，而她不过是在短时间内置换成一种‘中微子聚合态’的‘细胞’。

    只是，因为时间或者优先级的原因，她的身体没怎么置换，但承载她自我的脑子拥有着最高的置换优先级，

    这正是羊头里没有羊脑的原因。

    所以，她还是生物，只是换了物质基底罢了。

    这里面，没有玄学。

    简夏怀疑，沈语棠所看到的涟漪和波纹、成对出现的‘泡泡’，极有可能是真空中的量子涨落现象，她真的具备感知并操作微观的能力，

    而沈语棠所说的那种‘欢脱的精灵’，应该就是她在寻找的‘异常震荡’的源头，

    它们可能是某种‘智能’的中微子——就算不是，也至少携带着智慧信息。

    沈语棠的身体，每分每秒，都在不停的‘吸收’它们，并凝实本身，

    目前，她可以调动它们在体内某处聚集，如手部，模拟出重子效果，使她能持物。

    只要给她足够的时间，让她吸收足够多的这种‘精灵’，她终将完全凝实，成为脱胎换骨的、拥有更为细腻的真身的沈语棠。

    由于这一切由‘重子模拟’完成，沈语棠完全可以做到与真人无异，拥有温度、味道、声音、体重等，但她并不需要模拟出生物器官，因为她整体，是一个长成沈语棠模样的均质的中微子聚合体。

    把她‘切开’看截面，就像切一块豆腐，表里如一。

    就像……科幻片中，由液态金属，或者纳米机器人组成的超个体。

    结合目前的所有信息来看，这一系列逻辑分析，可能性极高，且暂时无法证伪。

    至于‘聚合体’如何形成，基于何种机制，陈牧舟和简夏都无定论，

    那或许是人类技术还无法企及的领域，或许存在某种‘中微子生命’，甚至它是被‘设计’出来的，也不是不可能。

    简夏给出的思路是，去西北给百里映萝拿刀的时候，顺带把沈语棠送过去，让她研究研究，说不定有所收获——中微子实验室被地龙拱了，她的研究欲望仍旧高涨，沈语棠的出现，刚好成为她理想的平替。

    沈语棠果断拒绝。

    而陈牧舟则久久无法平静，眼巴巴的看着沈语棠在他身边飘来飘去，使他看起来像一个被艳鬼缠身的倒霉蛋。

    “守义……我懂了！”

    在陈牧舟用极为通俗的话语，给沈语棠讲明白状况之后，她欣然笑道，“真好，我跟你一样，也成了阿米巴变形怪了！”

    “呃……小羊，你这个可比我高级多了。”

    陈牧舟汗颜。

    “看我的吧！”

    沈语棠不以为意，并开始尝试‘重子模拟’，

    很快，她透明的灵体肉眼可见的凝实，竟是将她的本体还原了出来。

    “对了，还有我的角！”

    “嘿嘿，守义，我回来了！”

    沈语棠自视周身，抬手摸了摸头顶的双角，这才心满意足，满脸喜色的扑入陈牧舟怀中。

    这一次，没有透体而过。

    “……”

    熟悉的触感，顿时让陈牧舟一阵恍惚，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他很快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沈语棠是回来了，她的重量还没有回来。

    由于聚合体不足，她将身上所有的聚合态转移至体表，形成薄薄的一层贴图，消除了她视觉上的违和，但她里面……是空心的。

    就连她的发丝，皮肤上的绒毛，也是空心的模拟，贴图几乎没有厚度。

    她成了真正的纸片人状态。

    陈牧舟趁沈语棠不备，轻吹了口气，果然把她吹飞了出去。

    “坏蛋！”

    沈语棠又飘了回来，一把将他抱住，“守义，我想……”

    “不，你不想……也不能！”

    陈牧舟果断摇头，“小羊……你还得充实你自己才行！”

    “怎么不能？”

    沈语棠秀眉一蹙，将陈牧舟的手拉到身上，“你摸摸，感觉有差吗？”

    “呃这……”

    陈牧舟嘴角一抽，她就像真的在呼吸和心跳，完全真实的触感，甚至比原体还要滑嫩细腻；

    虽然模拟的形态只有薄薄一层，结构却极其稳定，用力捏她的手腕，甚至还能摸到里面的骨头。

    这种拟真度的模拟，显然是对权柄算力的极大浪费，他顺手rua了下羊角，这才提醒道，“小羊，你感官能力都没了，你已经不是魅魔了，所以……”

    “对哦……”

    沈语棠一怔，旋即噘起小嘴，“可我就是想跟你做涩涩的事情呀，你不愿意吗？”

    “……小羊，司微这个司名是你想的吗？”

    陈牧舟不答反问。

    “对呀，怎么样？”

    “不错，不过……”

    陈牧舟眉头一挑，“还记得那个司颜吗？她明明是‘司相’，却非要叫司颜，你知道为啥吗？”

    “太直白了？”

    沈语棠不解。

    “你不是没触发协议吗，我们搞个障眼法。”

    陈牧舟沉吟道，不在协议的司主，可以像‘司灵’这样继续搞事。提前让帝国的三阶从司吃下银杏叶，果然开始发挥起作用。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除了银杏叶之外，宋星歌还把沈语棠纳入了信息封装体系，沈语棠的‘存在’，比他想的还要微妙。

    “那我再想想……”

    沈语棠应了一声，两人随即合计一番，又给‘司微’打了个补丁。

    她要是出去对外搞事，就自称‘司幽’，在自家司主前，则还是称‘司微’。

    “不对呀，刚才我们说的不是这个呀！”

    沈语棠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无语道，“守义，你又故意转移话题！你觉得一个破司名，对我来说重要吗？”

    “呃……不重要吗？”

    “哼哼……”

    沈语棠勾唇一笑，身体倏然回归了灵体状态，

    下一刻，她一转身，整个人钻入陈牧舟体内。

    “小羊，别闹！”

    陈牧舟立即起身，想通过位移把沈语棠诓出来，岂料她的动作完全跟他同步，愣是甩不出来。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