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几十道绿幽幽目光盯尸骨,想扑上来撕咬,冬日难寻食物,狼群不停嚎叫,也时常听到呜咽声。
北风袭野暴雪吼,浓浓飘烟蔽天日,篝火熊熊不夜天,旌旗怒色迎忠魂,向着盛安终南阴岭秀飘扬。
每寸火焰都照透神色悲痛之容,仅剩下的三千五弑炎军,他们铁骨铮铮,身躯凛凛,忍泪水,那些身受重伤的士兵依然坚持送兄弟最后一程。
看着前几日还在盼望归乡的兄弟,他们连份家书都不曾留下,已化作英勇忠魂,环绕在他们身旁。
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他们的热血,匣里金刀血未干,白雪纷纷沾絮衣,却如山海落在他肩上。
李怀瑾心情沉痛,望盛安方向,手中握着的酒碗泛起涟漪,汇成江海,翻江倒海之气势,引领他们回到故乡。
“汝等英灵尚在,生则有勇,死则成名,捐躯报国,忠魂不泯,随吾召,魂归盛乡,莫作异域鬼魂,我当奏帝,使汝等各家尽沾恩露,年给衣粮,月赐廪禄,以慰汝心,今敬陈祭祀,伏惟尚飨。英灵回乡,魂归故里!”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他们未等到饮屠苏,新桃换旧符那日。
浓郁酒香味顺凛冽寒风落于旗帜,似马革裹尸的士兵看兄弟们最后一眼,他们喝一口屠苏酒,辟着挡住他们归乡的“邪气”,和弟兄们拱手告别,跟随盛国旗帜迎风向终南山前进。
英灵回乡,魂归故里!
许平安握紧平安符,带着母亲期盼回到故乡,告诉武将父亲,子承父志,他是护佑子民,征战平叛的大将军。
张槐手中捏那枚皎若朝霞的木簪,千里共婵娟,他踏着圆月,落在茅檐草舍,看新婚妻子最后一眼。
黑夜中,依稀看到李怀瑾流下的眼泪,他不能哭,不能有半点软弱,他要承担的是万民,令天下免多年战乱、白骨露于野、将士马革裹尸,炊骨爨骸之境。
生者永无法体会逝者之痛,古来征战几人回,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是从未听说过浑羊殁忽那道菜的士兵,是面朝黄土的百姓之子。
救天下之大功者,是百姓之子,而非沉溺后宫,骄奢淫逸,宠信宦官,玩弄权术,放任奸佞的帝王。
这一战,欷雀族损失一万人马,史军损失三千。
弑炎军胜利,将士们功不可没,论功行赏,庆功宴上,大家虽面色凝重,但活下来的人亦是拼尽全力,打了胜仗,自要喝酒吃肉。
琪琪格带着几人,拎来许多桶马奶酒,这都是穆锦安提前交代。
李怀瑾摇摇头,她连这些都准备好了,心中沉痛,声如洪钟,心存感激,也在鼓励士兵们:
“诸位浴血奋战,冲锋陷阵,箭无虚发,有万夫不敌之勇,此战,以寡胜多,每位战士,功不可没,今日,俘虏皆在我们手中,畅怀饮酒吃肉,本王先干为尽。”
坐在一侧的赵吉等振臂一呼:“此战,定是我们弑炎军,扬名天下的好机会,我们得不少降兵,在这无半堵墙的草原,五千赢八万三,比攻下两座城池还要威风。”
薛祥端酒杯,好像还未喝酒,已醉,寒风拍在他粗糙脸颊,古铜色肌肤在黑夜中衬的他更添男子气概:
“梁王殿下,妙计连环,设六杀阵,破此死局,真乃怀瑾握瑜兮。”
赵吉拽薛祥衣袖,薛祥还未反应过来,一道冷光落在薛祥脸上:
“你吃醉酒了,敢直呼王爷名讳。”
薛祥立刻收声,仿佛他说的也没错,连忙拱手赔礼,从前觉王爷脾气古怪,但自穆锦安出现,王爷冷峻面容似温和不少。
顾纹轩坐在一旁,想那句雪为孤,权囚吾,隐隐不安,心生疑惑。
阿琳楚坐在云驰旁边,两人受了伤,不敢饮酒。
李怀瑾浅笑:“无妨,两字而已。”
人群中传来:“我们赢了,干!”
张振光感激穆锦安救命之恩,马不停蹄去往幽州找郎中,今日也该是他的庆功宴。
坐在远处的几位士兵,身上已穿厚厚棉裳。
“干杯。”
“你多喝点,今夜我当值。”
“我们应很快能回乡。”
“都是投军卫国,英勇捐躯,跟着梁王,得他相护,只有王爷视我们小士卒为将领,不负我们赤胆忠心!此生,我只效忠王爷,跟随梁王。”
“今日见公主竟为我们一个小士兵出头,救他一命。”
“是,我也看到。”
“还送给他兽面盔,他现在还戴不了,头有些小。”
“哈哈,他叫柏当归,还随身带火药。”
那人回头看柏当归,还有些稚嫩的脸颊,微微笑着,头戴顶兽面盔,在黑夜中泛金光,威风凛凛,向薛祥走来:
“见过大人。”
薛祥喝的醉醺醺,摸其兽面盔,瞅柏当归腰系两柄短剑,颇有大将军风范,笑道:
“柏当归,你年纪小,要少吃酒。”
柏当归将手中酒碗递给薛祥,又为薛祥添酒,很是懂人情世故的模样,军中很多比他年纪大些的人都护着他,柏当归道:
“大人,我想寻我哥哥,他来了草原,他叫柏旭海,您能帮我找他吗?”
薛祥想起来和常胜说过的话,一个要寻妹妹,一个要寻哥哥。
常胜护大纛,是功臣,柏当归小小年纪,敢用火药,亦是大功臣,他这位上司自会帮忙:
“好,我带你去见王爷。”
几人来到李怀瑾面前,李怀瑾瞧柏当归瘦弱模样,撕大块羊肉给柏当归,柏当归方要跪下,被他拦住,问道:
“你为何会有火药?”
柏当归恭敬:“回王爷,是属下用银钱和炼丹药师换的,如是属下力小无法胜敌,便用火药。”
李怀瑾见柏当归很是聪明,模样似有几分面熟。
薛祥道:“他说他哥哥叫柏旭海。”
如在草原,有可能在那些奴隶中,近日编户,让苏和彦去查便是,李怀瑾道:“本王会派人查清,你且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