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他们这一脉,也就是姜凌峰的亲哥哥继承大统之时,姜凌峰的表现就十分异常。不过几十年过去了,这期间他也算是安分守己,当年又未作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再加上他年岁渐高,所以姜怀勋姜怀苏兄弟对这位老皇叔爷也算是敬重有加。
可如今这局面,不得不令姜怀勋心生疑虑,若这老王爷有了什么不臣之心,那么他这盘棋下的可就太大了!即使最后对姜怀苏造成不了太大的威胁,也叫人后怕啊!更何况果真如此,那么他手中的势力想必不会太简单。
一个成丰年,一个魏一孑,足够姜怀苏好好喝一壶的了!
姜凌峰此时此刻还被困在楚良城,任他再老谋深算,也不会想到自己已然成了他的好大孙儿的怀疑对象了。
姜怀勋决定亲自前往查看一番,他要弄清楚这个魏一孑究竟是真是假。
姜怀勋把人都打发下去部署了,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思索了很久,最终做出了一个令他终身后悔的决定。
南平的小分队想要到达北部山坳大概还需要两个时辰,而姜怀勋此时调动大部队时间上虽略有勉强,但也不是完全做不到。而他若单枪匹马赶去只需要半个时辰,终于还是忍不住起身出门去了。他跃上战马,疾驰而去。
他倒要看看那“魏一孑”到底是人是鬼!
姜怀勋一路快马加鞭,甚至都没有用到半个时辰便赶到了北川军所安营扎寨的山坳入口。他飞身下马,让马儿向山林中走去。而他自己则是找了个隐蔽的大树背面坐了下来。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他听见有大批人马向这边靠近的声音。姜怀勋嘴角扬起一抹冷冽的笑,站起来纵身一纵跃上了树梢。
姜怀勋从层层叠叠的树枝缝隙缝隙中看过去。由于还是有一定的距离,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庞,只能看见打头的一人一头墨发高束,身披银色战甲,手握一把银色长剑。
“没有玄天弓?也没有游凤戬?难道果真是探子看错了?”姜怀勋暗自想道。
不对!待姜怀勋再次定睛仔细瞧那战马,分明就是——踏尘!若此人不是魏一孑,踏尘怎可受他驱使?!
可玄天弓呢?游凤戬呢?魏一孑只要出征,一向是弓戬不离身的。难道说魏一孑真的死了?踏尘也另择主人?
姜怀勋短短几息间,心思百转千回。想待来人靠近再仔细瞧瞧,却没想到这支队伍并没有继续向前靠近山坳,而是转向了另一旁。而那里,是北川军无人敢涉足的一片荆棘丛。
若仅仅只是荆棘丛倒也无妨,曾经北川人也想着利用这天然的屏障来隐蔽军队,暗中训练。但是进入之后便发现此处荆棘根根带毒,若是一不小心被它刺破肌肤,哪怕只是一点点,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人便会昏迷。
当初姜怀勋发现此山坳之时,便觉得这是一处训练士兵的好地方。结果有士兵总是无缘无故突然昏迷不醒,还无药可医。如此过去了好几个月,才有人发现这些昏迷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去过那片荆棘丛附近。
再后来,姜怀勋抓来了几个连阳城的流浪汉,用荆棘刺伤他们,无一例外的都昏迷了。姜怀勋前前后后找来了至少有几十位大夫,全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昏迷的人吃不下喝不下,最终瘦弱的如一具干尸般死去。所以,这荆棘丛便成了北川军的禁地。即便是当地的百姓,也绝不会有人靠近。
北川人曾经想过用火烧,用刀砍,皆未能将这处荆棘丛消灭。那荆棘的生长速度极其惊人,即使被火烧个精光,不出半月,便又疯长出一片。不过说来也奇怪,它们仅仅只在那一片生长,若无人来犯,也绝不向外扩张。
姜怀勋见南平的士兵走进了荆棘丛,不禁嘴角上扬:天要灭你南平,不费我一兵一卒!想到这里,他从树上一跃而下,那领队可不能交代在这里,他还要从他口中挖出一些他想知道的事情。
忽然,姜怀勋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因为他发现那带队之人竟然没有率先走入荆棘丛,而是调转马头站在一旁,看着底下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进入。面对这样未知的地方,不能做到身先士卒,而是让士兵前去冒险,这样看来,此人更不像魏一孑了。
不得不说,姜怀勋对魏一孑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赞许有加的。若不是此次魏一孑疑似叛变,他也不会一口一个“狗东西”的骂着他。不过这样也正好,免得那人万一被荆棘刺伤,他来不及抓住审问,可就白来这一趟了!
姜怀勋默默躲在一旁,看着两万人陆陆续续走进了荆棘丛。而那带头之人竟然只是骑在马上,在荆棘丛旁来回溜达,并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正在姜怀勋诧异不已之时,那人突然掉转马头直奔姜怀勋而来。姜怀勋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早已发现了自己。可是他自认为自己把气息藏匿的很好,看来此人的功夫深不可测啊!
就在这时,只见那人身子微微一动,足尖轻轻点在马背上,整个人如同飞鸟一般从马上飞身而起,在半空中手中的长剑已然出鞘,剑尖闪烁着寒光,带着凌厉的气势直逼姜怀勋面门!
姜怀勋脸色一变,急忙提刀格挡,但见“噌”的一声,刀剑相碰,火星四溅!
然而下一刻,姜怀勋却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向后倒飞出去,足足飞出七八步才落地,手中的长刀拄在地上,这才勉强止住身形。而那人则稳稳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姜怀勋瞧着眼前的男人,看五官确实很像魏一孑,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见那人面容冷峻,二话不说,连招攻来。
姜怀勋一边抵挡,一边心中暗道:此人的剑术竟然如此高强!剑锋凌厉,招招致命!
姜怀勋习武领兵多年,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江湖,也算是一号响当当的人物,可如今竟被此人逼得几乎无还手之力,只是一味的守住自己的要害。
姜怀勋越打心中疑虑越甚,他手中长刀不断挥舞着,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强烈的杀意和劲道,但对方却总能轻易地避开或化解。要知道,一寸长一寸强,几乎所有带兵打仗之人用的都是长兵器,他们更擅长使用长兵器来发挥自己的优势。然而眼前这个人,竟然能以一把长剑与他周旋,而且剑法凌厉流畅、毫无破绽,这让姜怀勋感到十分惊讶。
姜怀勋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对方的动作和招式。只见那人的剑势如行云流水般自然,每一剑都恰到好处,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他不禁暗自感叹:这人的剑术造诣如此之高,没个几十年苦练,是绝达不到这种水平的!
而此前,他从不知道魏一孑会剑!
转眼间,几百招过去了,姜怀勋渐渐落了下风。他心下暗道不好,若再这样下去,今日恐怕不得善了。
于是,他虚晃一招,飞身跃起落在那人身后,铆足了力气长刀横扫过去。原以为这是他最好的机会,却不想那人后背如同长了眼睛一般,轻易的便躲过了姜怀勋的攻击。
姜怀勋一招一击不中,立刀在地,大喊了一声:“停!”
那人收剑,立于原地,气息竟无丝毫紊乱。姜怀勋愈发吃惊,此人的功夫竟如此之高吗?姜怀勋对他抱拳,道:“敢问这位将军如何称呼?”姜怀勋此刻几乎已经可以肯定眼前的人不是魏一孑了。
那人冲姜怀勋呵呵一笑:“敢问?莫非王爷这么快就忘了我吗?”
“你真的是魏一孑?”姜怀勋一脸不可置信地问。
魏一孑不承认,也不否认,继续道:“不知王爷此次只身前来,所为何事?你那三十万人马呢?怎的不拉出来遛遛?”
姜怀勋冷笑一声:“就凭你也配在此与我叫嚣?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他伸手对着荆棘丛一指。
魏一孑看都没看一眼,道:“怎会不知?凡是王爷您知道的,在下都知道;王爷您不知道的,在下也知道。还有,王爷您做得到的,在下做得到;王爷您做不到的,在下也做得到!”
姜怀勋被魏一孑狂妄的语气气得浑身发抖,他二话不说,一脚将立在地上的大刀踢起,魏一孑侧身闪过,动作干净利落。
只见魏一孑躲过姜怀勋的攻击,反手挽了个剑花腾空而起,皜魄闪着寒光直逼姜怀勋喉头。
姜怀勋不禁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但他并未退缩,而是双手握紧大刀,挥刀挡开,可惜还是慢了一点点,皜魄擦着他的脖侧划了过去,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刺痛感传来,姜怀勋伸手摸了一下,看着手指上一抹血色,眼睛都红了。只听他大喝一声:“好大的狗胆!今日不把你人头留下,我就卸甲再不上战场!”
然而,就在这时,魏一孑忽然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出现在姜怀勋身后。
姜怀勋顿感不妙,刚想转身防御,却已来不及。
魏一孑出手如电,一掌打在姜怀勋后心,姜怀勋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飞去,重重地摔在地上。魏一孑冷漠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姜怀勋,没有一丝表情。
姜怀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望着眼前的魏一孑,心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
“你......你这卑鄙小人!”姜怀勋咬牙切齿道。
魏一孑冷笑一声,“卑鄙?战场上只有胜负,没有卑鄙与否。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说罢,魏一孑再次发动攻势,他的身影如同鬼魅,瞬间来到姜怀勋面前。姜怀勋拼尽全力抵挡,但终究不是魏一孑的对手。
几招过后,姜怀勋已是伤痕累累。他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但仍不肯轻易屈服。
“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逞!”姜怀勋怒吼着,使出最后的力气,向魏一孑扑去。
然而,这只是无谓的挣扎。魏一孑轻松避开姜怀勋的攻击,随后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他踢飞出去。
姜怀勋重重地撞在山壁上,再也无法动弹。魏一孑走到他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输了。”魏一孑淡淡地说道。
姜怀勋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他冷笑道:“你不用高兴的太早,你那队人马已经是有去无回了!”
魏一孑并不理会他,而是转身上马,进了荆棘丛。
姜怀勋只觉得气血翻涌,一口淤血堵在喉头,他发了狂一般冲向荆棘丛,一边挥舞大刀猛砍,一边叫嚣着。
魏一孑此刻已经穿过荆棘丛,他立马停在原地,听着姜怀勋的咆哮,心中默道:这皜魄的玄铁之毒,让你第一个尝尝,也算对你这北川王爷身份的尊重了。
他又站了一会儿,掉转马头,向山坳深处走去。
此次随魏一孑一同出来的副将是蒋志荣,他远远的看着魏一孑走近迎了上去问道:“忘机将军如何了?”魏一孑点点头,示意大家继续前行。
蒋志荣跟在魏一孑身旁,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问道:“忘机将军,那姜怀勋可是已人头落地?为何不见……”
不见他的头!
魏一孑扭头看了一眼蒋志荣,开口道:“我并未杀他。”
蒋志荣心里咯噔一下,莫非这北川湛王……
见蒋志荣如此表情,魏一孑又道:“我不杀他,自有不杀他的道理。北川姜家军以姜怀勋为首,此人狂傲自负,但他手下的几名副将皆是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将。他们其实对姜怀勋已颇多不满,然而碍于他的身份,也不敢多说什么。若我此时将姜怀勋的人头斩下,姜怀苏定然是来不及派遣新的将领,只能就地任命。而若姜怀勋手下任何一名副将统帅这三十万大军,以我们的战力,或可不敌。但今日他败于我手,战败而回,必定勃然大怒,更加会乱了方寸,你可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