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战场南门那边,萧锦帛原本战得十分吃力。毕竟南平军队的战斗经验远不如北川。而姜怀勋二十多万的兵力也几乎全部压在南门这边。再加上他此前受袭怒极,且占有城内高墙之势。使得萧锦帛的军队举步维艰,死伤众多。
萧锦帛已然杀红了眼,率领士兵们全力冲击城门。就在眼见主力军不支之时,城墙上指挥的姜怀勋竟飞身离去。
萧锦帛心头一紧,他知道这是姜怀勋发现了魏一孑身在东门,前去寻仇了。可是此刻,任萧锦帛再过担心,也不能丢下部队,转头去寻魏一孑。
萧锦帛迅速战胜北川大军的心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萧锦帛趁姜怀勋离去,南门处的北川军军心不稳,挥舞银龙枪,高声大喝:“南平的好男儿!随我一起冲啊!”
南平士兵多数也已发现北川军与刚才似乎略有不同,于是一鼓作气向城门处涌去。
而此刻,匿藏在城内的聂芝眉在接到了雅歌的传讯后,果然鼓动了城内百姓。
北川军一面要应对门外不停涌上来的南平军攻击,一面还要抽调人手去镇压暴动的百姓。
然而,百姓团结起来,为了心中的自由,为了子孙后代不受欺辱,竟然也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再加上有千丝阁的暗桩从中搅动,连阳城内一片混乱。
聂芝眉轻功可算是在千丝阁数一数二,便是与魏一孑比量也不见得能够落于下风。她趁百姓暴动,军队混战,乔装摸到了南门处。向城门内抛出了数枚弹丸,弹丸落地,便放出一股红烟。
城门处的守将猛然觉得一股刺激鼻目的味道袭来,立即便被熏得睁不开眼,不停咳嗽流泪。而聂芝眉则是趁乱将城门打开。
南平士兵一拥而入。
北川军本就因姜怀勋的突然离去而军心不稳,如今,城门骤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任几元老将极力在做冷静指挥,终究也是无用。
南平大军长驱直入,终于将胜利的旗帜插在了连阳城门之上。
而此刻,西门处的杨之夏竟然久攻未能破门。
萧锦帛进城后,第一时间留下一半人马,清点、看管北川被俘士兵。就要带领另一半人马直奔东门处去寻找魏一孑。
然而小兵来报,说西门外杨之夏陷入苦战,难以攻破。
虽说萧锦帛心中十分惦记魏一孑,但他依然知道现在最该做的是什么,他忍下了心中的烦躁与焦虑。冲到西门处将江西门处的北川军来了个两面夹击。
由于人数占了上风,不出半个时辰,西门大开,杨之夏终于率军进城。
至此,连阳一战,以南平军胜利落下帷幕。
萧锦帛命杨之夏与沐雨等人打扫战场后,独自一人策马直奔东门处。这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东门处竟然异常安静。
待萧锦帛策马来到之时,整个人都从头到脚都麻了,只见连阳城东门大开,城门内外一片狼藉,遍地伤兵和残肢断骸。
萧锦帛在马上,一边小心翼翼避开人,一边大喊,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忘机,忘机你在哪儿?忘机!”
萧锦帛就这样在一地的尸体与伤兵中寻找了半个时辰,依旧没有看到魏一孑的身影。他的心越来越慌,握着缰绳的手不住地颤抖。
而此刻,远处的山头渐渐浮出一轮红日,染红了山头与山间的云朵。那轮红日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山的那头缓缓升起,逐渐占据了整个天空。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照亮了每一寸土地。
随着太阳的升起,天空中的云朵也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它们像柔软的一样漂浮在空中,仿佛在庆祝新一天的到来。然而,这美丽的景色却无法掩盖大地上的惨状。
朝阳映照下的大地上,却是尸横遍地,毫无生机。无数尸体散落在各处,有的倒在血泊之中,有的则扭曲地躺在地上,他们的脸上还带着惊恐和绝望的表情。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原本应该充满活力的大地如今变得一片死寂,只有乌鸦在低空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
萧锦帛声音已经嘶哑,他跃下随风,令随风帮忙一同寻找。而自己则是在尸山血海中继续翻寻。
不知不觉中,他已泪流满面。他一边伸手抹着眼睛,不让泪水模糊掉视线,一边带着哭腔拼命的大喊:“忘机!忘机!你应我一声!应我一声啊!我来寻你了!”
而随风终于远远的看见了踏尘,随风仰天嘶鸣一声,踏尘听见了随风的嘶,立刻便给予了回应。
萧锦帛猛地抬头,见踏尘在十几丈开外的地方,原地踱着。
他提起真气运起轻功,飞身前往。
终于在一堆碎肉断骨中寻到了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魏一孑。
萧锦帛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片漆黑,仿佛世界失去了色彩。耳边嗡嗡作响,让他几乎无法集中注意力。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的身体紧紧束缚住,使得他的四肢变得麻木无力,无法动弹。
他的心跳急速加快,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一般,胸口像是被无数尖锐的钢针疯狂地刺痛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难以忍受的疼痛。
他用力深呼吸了几下,才终于找回了一些神智,他颤抖着手指,伸到魏一孑鼻下。
还有呼吸!
萧锦帛好像忽然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地。半晌,他才算找回了一丝力气,他慢慢地轻轻地将魏一孑打横抱起,步履蹒跚地向城内走去。
行至半程,迎面便遇见了久等他不归前来寻找的杨之夏和沐雨二人。杨之夏老远便见萧锦帛一身狼狈,抱着浑身是血的魏一孑。
他快走几步上前,关切地问:“王爷,王爷,忘机将军这是怎么了?”
萧锦帛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满头冷汗淋漓,似是刚大病一场一般。他眼神空洞,仿佛听不见任何外界的声音一般,并未理睬杨之夏的询问,还是那样一步一步慢慢向城内走去。
杨之夏紧跟身侧,不停的呼唤:“王爷,王爷,王爷,您听得到我吗?”
萧锦帛依旧依然一言不发,而沐雨则是站在原地,看着萧锦帛一步一步走近,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锦帛刚刚走进了连阳城内,迎面跑来一名女子。只见此女子身着一身劲装,一头乌发用发带简单地绑了个马尾,高高束起。此女子面相英气十足,毫无女子的柔媚之态。
她迎上前,见到萧锦帛似乎一愣,随即便单膝跪地抱拳,道:“王爷!聂芝眉拜见王爷。”
萧锦帛仿佛终于回魂,他脚步一顿,低头看向跪在面前的聂芝眉,一开口,声音嘶哑:“平身吧,辛苦你了。城主府在何处?你且带路。”
聂芝眉点头是,随即起身大步向前走去。
一行人来到了城主府中,聂芝眉将萧锦帛引到了主人房。萧锦帛将魏一孑轻轻放在床上。刚要回身吩咐,只见杨之夏端着一盆清水走了进来。
萧锦帛抬眼看了一下杨之夏,眼神中充满了感激。杨之夏说:“王爷,我已通知阎王长,他马上就到,您不要着急,忘机将军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碍。”
萧锦帛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拿起巾帕沾湿了水,一点点擦去魏一孑脸上的血污。
杨之夏、沐雨和聂芝眉三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一旁,见萧锦帛来来回回的忙活。谁也没有敢发出任何声音。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便是阎王长那焦急的声音:“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快让老夫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伤了老夫的徒儿!”声音未落,人已行至房中。
萧锦帛回头看见阎王长,拱手便要屈膝下跪。阎王长吓坏了,急忙伸手扶住:“哎哟喂,我的小王爷,您这是做什么呀?您是要老夫的命吗?老夫怎能受您的跪拜?”
萧锦帛开口,声音已带上了哭腔:“明月神医,求您,求您快救救忘机,救救忘机。”
阎王长看眼前的萧锦帛似乎很不对劲,他一边扶起萧锦帛一边暗中替他把脉,果然,脉象紊乱,乃是心神受到突然重创而至。
阎王长回头对杨之夏使了个眼色,杨之夏立即会意。伸手一掌打在了萧锦帛的后颈。萧锦帛闷哼一声,两眼一闭,向后倒去。
沐雨眼疾手快,从后面扶住了倒下的萧锦帛。他抬头看向杨之夏,又看了看阎王长。
阎王长说:“小王爷现在心神受损,真气混乱,如若不出此下策,恐会走火入魔。别到时老夫刚把我小徒儿救回来,他再出事了,那老夫如何对我小徒儿交代?你们先把他送下去休息。华韵!华韵呢?”
“在这呢,在这呢!”华韵应声快步跑了进来,“明月神医有何吩咐?”
“你去熬一副安神的药给小王爷送去。之夏,一定要将药替小王爷喂下,然后守着他,让他好好睡一觉。说不定他一觉醒来,我小徒儿便已活蹦乱跳了。”
杨之夏和沐雨扶着萧锦帛,口中称是,转身便出去了。
阎王长此时才回头看向魏一孑,刚才轻松轻松的神色瞬间从他脸上消失。他伸手探向魏一孑的脉搏,瞬间心头一紧——何人的真气如此强大?竟然能将他伤及至此?!
阎王长不及多想,三下五除二的便将魏一孑的铠甲解去,又褪去里衣,露出了精壮劲瘦的胸膛。他回头瞥了一眼还站在此处的聂芝眉,脸上不禁现出了赞许的神色。
聂芝眉作为一名女子,此刻脸上竟毫无波澜,面无表情。可见此女子心性是多么的坚毅强大!
阎王长对她说:“这位姑娘,不知你可否帮忙?”
聂芝眉点头:“是。但凭明月神医吩咐。”
阎王长道:“小姑娘见识挺广,还知道我是谁。”
聂芝眉没有回应,只是低头站在一旁。
阎王长说:”去寻两壶烈酒,生一盆炭火,再烧两壶热水。准备好了便送过来。一定要快!”
聂芝眉称是,转身便出去了。
不多时,她便将一切准备好送了过来。
阎王长又写下了一张药方,说:“照方子去抓七副,一个时辰后煎好一副送过来。”
“是。”聂芝眉再次转身出去了。
阎王长先把烈酒倒进了一个大碗之中,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针包,把银针取出放了进去。约莫泡了一炷香的时间,取出银针,在魏一孑周身大穴扎了下去。
随后,他巾帕用热水浸泡,分别将魏一孑的额头、手掌、脚掌包了起来,然后便静静坐在一旁,看着魏一孑。待巾帕冷却,掏出了四个小盒子,在炭火上烤热,将巾帕摘下,把小盒子扣在手脚心处。那小盒儿慢慢冒出热气,紧紧的吸在了魏一孑的手脚心上。
只见魏一孑的额头开始渗出了汗水,阎王长把另一壶烈酒,捏开了魏一孑的嘴,缓缓的倒了进去。
魏一孑此人不知为何有这样一个本领,无论昏迷多深,入口的东西都知道吞咽。
随着一壶烈酒的灌下,魏一孑的周身开始泛红。阎王长取下银针,刚刚扎入银针的穴位,逐一渗出了血点。
阎王长不停的用巾帕将渗出的血水擦去。如此又忙活了半晌,时间也到了。
聂芝眉端着熬好的药走了进来。
阎王长将要给魏一孑喂了下去,随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开口道:接下来便全看这小子的造化了。”
聂芝眉始终都没有多言语一句,阎王长好奇的回头看着这个年轻的女子,开口问道:“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聂芝眉道:“明月神医,医术卓越,有什么是小女子能够质疑的呢?”
阎王长“嘿嘿”一笑:“来,你也坐,与我聊聊天,打发一下时间。”
聂芝眉闻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明月神医有什么话但讲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