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帛一路疾驰,当天便赶回了田阳城。他飞身下马,守在城门处的杨之夏迎了上来。这些日子,杨之夏整日就是在这城门处瞎晃,终于把他们的小王爷盼回来了。
“王爷,宜阳西山如何了?”一边说着一边还向萧锦帛身后张望,没看见魏一孑的身影,疑惑地问道:“忘机将军呢?怎么没和您一起回来?”
萧锦帛一边大步向王府走去,一边说:“他还有事,晚些回。召集各副将开会。”
杨之夏略微愣了一下,然后拱手行礼应“是”,便转身去找人了。
一炷香之后,各将领们陆陆续续赶到了王府会议厅。他们一脸疑惑,因为他们并不清楚王爷为什么突然把他们召集到这里来。大家走进会议厅后,都悄悄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萧锦帛,发现他脸色阴沉得吓人,心里不禁有些发毛。
众人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着:“王爷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 “是啊,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北川秦海关有变,王爷心中担忧了吗?” 每个人都心怀忐忑,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王爷发泄怒火的对象。
萧锦帛见人到齐了,轻咳一声,底下瞬间安静了下来。
萧锦帛垂眸静默了半晌,直到众人心中又开始发毛,才开口沉声道:“北川姜氏,一向好战。姜怀苏更是不顾廉耻撕毁合约,现在被我们打回去了,又舔着脸来求和。本王思虑月余,决定攻下秦海关!”
说到这里,萧锦帛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底下众人,想看看到底有何反应。果然不出所料,下面的人一愣,随即“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有人面露惊讶之色,有人皱起眉头,还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萧锦帛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乱哄哄的一众将领,心中却是波澜不惊。他知道,这个决定一定会引起争议。南平一向以保守派占据主导地位,那些个老家伙墨守成规,迂腐顽固。但他已经下定决心,为了魏一孑,为了把每一世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哪怕前方荆棘密布,再多险阻,他也无所畏惧,定要傲视天下!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扫视全场,声音低沉而而充满威严地道:“我意已决,这次我们要直捣黄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的眼神犀利而又杀意满满,下面的人看惯了和煦如春风的少年,猛然见到这样的萧锦帛,才意识到,他们面对的是王爷,代表的是不可侵犯的皇权!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不识时务。
一个年岁稍长的将领起身,对着萧锦帛拱手道:“王爷,我们主动攻城,怕是不不妥。自古以来,挑起战事视为侵略啊!我南平千载基业,一向爱好和平,怎能做出此等遗臭万年之举?更何况此番皇帝派兵前来,更让末将带队,就是怕王爷您年岁轻,耳根子软,受不得小人教唆,让末将多劝劝王爷。”
萧锦帛瞥了一眼,他记得,这人姓林,是原来京都守卫,最大的保守派头子。这一次是随皇兄调派的三十万大军一起北上的。据聂芝眉手下的人调查回报,他这一次,的确就是来替皇兄劝解自己的。
萧锦帛心底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就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胡说!你怕不是老糊涂了?这样编排王爷?谁人不知我们家王爷战场上杀伐果决,英勇非常!”
林老将军回头一看,是一个不认得的年轻的小头领。他转回头对着萧锦帛拱手道:“王爷就是这么管教下属的?尊卑不分!不分场合,胡言乱语!毫无礼数!”
萧锦帛没出声,他想看看那年轻人还能说出什么。
只见那小将上前一步,双膝跪地,拱手道:“王爷,姜怀苏那厮不顾道义在先,难道只许他州官放火不成?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干个痛快!王爷,末将蒋志荣,愿随您左右,身先士卒!”
林老将军恼羞成怒,冲着蒋志荣吼道:“你这毛头小子懂个屁!战火起,那银子便如流水一般!银子哪里来?还不是要百姓承担?”
“哈哈哈哈……林老将军多虑了,不就是银子吗?温某出了!”随着一声爽朗的笑声,只见门外大步走进来一人,正是揽胜阁大东家、萧锦帛的亲信之一——温知奇。
温知奇走进来,双膝跪地,匍匐行礼道:“草民温知奇见过羡王,羡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锦帛看见温知奇一本正经卑躬屈膝的模样,差点没绷住。他咳了两声,隔空虚扶了一把:“温老板多礼了,快快平身!之夏啊,给温老板搬把椅子,再拿个靠垫儿,他腰不好。”
温知奇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你才腰不好!
那林老将军被温知奇嚣张的样子气的翻了个白眼,起身又对萧锦帛拱手抱拳道:“王爷,这商人满身铜臭,他们的银子,也都沾满了百姓的血汗。若真是银子多了没地方花,不如捐献出来,造福百姓。”
萧锦帛假装没听见,没接茬儿,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反倒转过头来对温知奇说:“温老板,您怎么有空来田阳城?莫不是闻到味儿,专门给本王送银子来了?”
温知奇一边坐下,一边打着哈哈:“羡王果真非寻常之人,这都能看得出来!当然,我们经商之人嘛,这银子难免不太干净。”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瞟了林老将军一眼,“不知羡王可敢用得?”
萧锦帛哈哈大笑:“不干净?这是本王听到过最好笑的笑话了!谁不知道揽胜阁乃南平第一大商行?揽胜阁下大小买卖皆公平合理,价格厚道实惠。每年税收按时上缴,逢每月初一十五、大小节日都会在各城城门施粥接济穷苦百姓。而且各种作坊,招用的均是无家可归之人。您给了他们一口饭吃,让他们不至流落街头,结党为寇。您为我们南平百姓安居乐业,可是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您的银子要是脏,这世间怕是没有干净的银钱了!”
那林老将军闹了个没脸,憋得满脸通红,也没有再能说出一个字,只得愤愤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气得直喘粗气。
温知奇急忙起身,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就要下跪,萧锦帛实在有一种冲下去给他两巴掌的冲动。杨之夏在一旁也看不下去了,他快走几步扶住了马上就要跪下的温知奇,背着众人给了他个白眼:差不多得了!
温知奇回了他一个贱兮兮的笑:知道了!这不是看小王爷心情好像不太好逗逗他吗!
温知奇改为拱手行礼道:“羡王谬赞了!温某愧不敢当!”
“您快坐下,和本王不用这么客气。”萧锦帛表面一脸赞赏地说。实则内心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一旁还跪在地上的蒋志荣见到身边又有保守派欲站起来开口说话,急忙一个头磕了下去,高声道:“属下愿追随羡王,但凭差遣!为南平而战!为百姓而战!”
这时候,门口处那些地位较低的小将们呼啦啦站起来一帮,纷纷走上前几步,在蒋志荣身后单膝点地:“末将陈飞和(刘平昌、葛彦军、钱启豪……)愿追随羡王,但凭差遣!为南平而战!为百姓而战!”
还坐在椅子上的为数不多的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起身下跪,异口同声:“属下愿追随羡王,但凭差遣!为南平而战!为百姓而战!”
萧锦帛看着底下的众人,半晌,才缓缓起身,他扬声道:“重将平身!既然诸位都愿意随本王一同出征,那么接下来的时日,各位需得积极备战。”萧锦帛眼中闪着光芒,“此次一战,务必拿下秦海关!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众将领齐声应道:“是!”
萧锦帛接着说道:“林老将军,本王知晓你是老成持重之人,但如今形势逼人,我们必须主动出击。还望你日后能够全力支持本王的决策。”
林老将军见萧锦帛言辞恳切,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益,于是躬身道:“末将遵命。”
一众人转身退下了,萧锦帛状似无意地走过蒋志荣身边,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蒋志荣急忙回头,见是萧锦帛,就要行礼。萧锦帛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悄悄的说了一句“多谢”,然后大跨步走了。
蒋志荣呆呆地看着萧锦帛的背影,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然后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样,一蹦一跳地拉起身边的陈飞和等人走了。
萧锦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多时,温知奇和杨之夏便敲响了房门。
温知奇和杨之夏进入房间后,萧锦帛直奔主题:“目前我们兵力充足,但要攻下秦海关并非易事。秦海关依山而建,两侧是陡峭的悬崖峭壁。山崖之上,古木参天,藤蔓缠绕,山间云雾缭绕,易于隐蔽,易守难攻。在地形上我们可以说是一点优势都没有。你们有什么想法?”
杨之夏思考片刻后说:“王爷,强攻恐怕是行不通。即便我们用人海战术,也将会伤亡惨重,所以一定要出其不意。”
温知奇点点头,道:“王爷把芝眉传来吧,她曾对我讲过,她们千丝阁阁主雅歌,手底下有一批能人巧匠。这些年来,她们隐居深入浅出,但是手艺本事可是一点儿都没落下。”
萧锦帛嘴角微扬,“很好!之夏派人前去秦海关探查他们如今的布防,知奇去联系芝眉,让她请雅歌姑娘一同前来。我估计,秦海关内也会有千丝阁的势力,如果这样,那么我们的胜算又多了一分。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够攻克秦海关!”
“是!”杨之夏和温知奇齐声应和。
萧锦帛又说:“对了,知奇,你联络好了芝眉就快些回淮水城吧。这里不适合你,保护好自己,另外,代我问成老将军好。”
温知奇嘿嘿一笑:“还是小王爷了解我!我本来是打算来看看你,结果没想到刚一到就赶上这么大个阵仗,不给你撑撑腰我还是温知奇吗!不过这一次也确实得马上回去筹集粮草,来的时候我可什么都没带。”
“那就多谢温老板了!”萧锦帛故意起身拱手行礼。
温知奇嘴角抽搐,这要是让人看见了,小命不保啊!
萧锦帛收敛笑意,对着杨之夏道:“今日那个……蒋志荣是怎么回事?”
“他原是忘机将军魏家军的小兵,平南村那次收编,也是最先站出来的。替忘机将军顺利劝降北川兵将铺了路,而后一直追随忘机将军,还屡立战功,如今已经是一营之长了。还有另外那几个,也是如此。”
萧锦帛点点头,说:“知奇,你还是快些离开吧。这里随时都会开战,太不安全了。之夏,你去把蒋志荣几个给我喊过来,我有话和他们说。”
“行了,别赶了,我这就走。真是,屁股还没坐热乎呢!”
温知奇嘟嘟囔囔地起身走了,杨之夏也一并出去,顺便送了送温知奇。
走到大门口,杨之夏没忍住,说:“你别怪王爷,他心里不安。这一次他们一起去宜阳西山剿匪,他竟然自己一个人回来的。我问他,也只是淡淡地说忘机将军有事。可是咱们跟他这么多年了,我怎么能看不出他心里有事呢。我猜测,这忘机将军不是出了事,就是和咱小王爷闹翻了。看小王爷这冒进的样子,怕是后者。”
温知奇摇了摇头,道:“不尽然!以我对小王爷的了解,若是闹翻了,他定然是萎靡不振一阵子,然后就厚着脸皮找人家去了。”
杨之夏五官都扭在一起了:“你……胡说的吧?”
“你呀,等你有了家室,就知道我是不是胡说了!”温知奇拍了拍杨之夏的肩膀,转身哈哈大笑着走了。留下杨之夏一个在原地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