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之上，常月猛地睁开了眼睛。

    前世死之前四肢百骸的痛感好像还能感受的到，她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闷的根本就喘不过气来。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小芽的声音传来，常月僵硬的转过了头，她怎么会在这里？

    小芽不是跟着常念一起走了吗？小芽机灵聪慧，她担心常念回去以后会不适应，所以特意让小芽一起跟着去了。

    但是现在在自己面前一脸关心的人正是小芽。

    “姑娘你生病了，荀妈妈说今日就让您歇息着，宋老爷五十大寿的宴会念姑娘已经替您去了。”

    小芽没有发现常月的不对劲，反倒是自顾自的给她倒茶道：“也不知怎了，今早姑娘您就发了高热，怎么都叫不醒您，幸好念姑娘顶上，否则还真的不知道怎么给宋老爷那边交差呢。”

    常念没有理会她的碎碎念，只是敏锐的注意到她话中的重点。

    宋老爷五十大寿就是自己死之前的四个月，那时候常念还没有被认回，没有投缳自尽，自己更没有被人凌辱致死。

    难不成自己竟然回到了自己死之前？

    既然上天都给她这个机会让她重新来过，那她一定会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萧何昭华这两个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还有自己的姐妹，常念，这次她无论如何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好她。

    常月面色惨白，长长的指甲深深的嵌进掌心，只有痛感才能让她如今保持清醒。

    小芽见状，赶紧上前，将她的手掰开：“姑娘您这是怎么了，这双手可是最金贵的您若是毁了手，只怕...”

    小芽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是常月明白，自己若是没有了这双手，就没有了傍身的本事。

    自然也不能再做这清倌儿，更不会还有小丫头小芽伺候着自己。

    她长舒一口气，忍着胸口的沉重道：“念念去了多久了。”

    “约莫着这个时辰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外面日头已经西斜了，想来宴会也要散了。

    常月立刻起身道：“那我去等着她。”

    “姑娘身子还没有大好，还是歇着吧，不然念姑娘也是担心呢。”

    今日常念临走前看常月的眼神中满是心疼，眼泪都止不住的落。这两人的感情如此好，真是难得。

    可是常月却不这样想，她现在只想赶紧见到常念，失而复得永远是要比本就拥有更加让人珍惜的。

    常月穿戴好，立刻下了楼，就在门口等着。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没有等到言笑晏晏的常念，反倒是等到了奄奄一息的她。

    “常念！”

    常念回来的时候是被人用了一副架子抬回来的，跟在她身边的荀妈妈长吁短叹。

    “这是怎么回事！”

    常月看到衣衫破破烂烂满是血痕，一双腿耷拉在那里，似乎是断了。

    脸上也被小刀划的几乎没有一块好地的常念只觉得自己的血气上涌，她想要杀人！

    “还不是宋家的少夫人，常念无意间冲撞了，便被打成了这个样子。也是她命数不好。”荀妈妈摇摇头，只觉得自己损了一颗摇钱树。

    不过宋家不愧是扬州首富，出手阔绰，赔偿的银子便是常念下半生一刻不停的跳舞也赚不来那么多。

    这两相比较，她也没有那么痛心了。

    “大夫呢？快去叫大夫来啊！”常念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荀妈妈面露为难：“这也没必要救治了吧。”

    不仅仅说她如今恐难救回，就算是救回来了损了容貌又伤了身子的女人只怕以后的前途也是没有了。

    还不如直接死了利索。

    常月一记眼刀，几乎要在荀妈妈身上戳出洞来。

    她可是管着这楼里姑娘的，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瞬间就扬起巴掌来狠狠的抽在了常月的脸上。

    常月直起身子，她的个子可是要比矮胖的荀妈妈高出了不少，一瞬间气势就压倒了她。

    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荀妈妈，话却是对小芽说的：“小芽，去将这扬州城最好的大夫请来。银子我出，若是有人阻拦你，我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不会让她好过。”

    这人指的自然就是荀妈妈。

    荀妈妈对上常月，竟然不自觉的有些腿软。

    这丫头性子狠辣，一向是个不好相与的，小的时候她就曾经为了常念出气，半夜悄悄的趴上自己的床，那冰冷的匕首抵在她脖子的时候，她是真的怕了。

    这丫头疯的很。

    她可不愿意与之计较，所以小芽哭着跑去请大夫的时候她也并没有阻拦。

    只是对着常月的背影狠狠的唾了一口。

    常念的房间中，她安安静静的躺在哪里。若不是胸口的起伏只怕就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常月的手抖的不成样子，手心中满是冷汗，但是指尖却是冰凉。

    “念念，你别吓我快醒醒啊。”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嗓音中已经带了哽咽。

    怎么会这样！前世自己明明也去侍宴了，根本没有事情发生。

    不光没事发生，宋家还赏赐了自己十两黄金，自己还买了她最喜欢的玫瑰糕来给常念吃呢。

    常月的手紧紧的攥着满是血污的常念的手，似乎是常月指尖的冰凉刺激到了常念，亦或者是常念还吊着的最后一口气。

    她竟然幽幽睁开了眼睛：“月，别哭。”

    她的声音像是破旧的风箱，发出来的声音充满了破裂。

    “念念别说话别说话，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还有大好的将来呢。”常月似乎是想要让常年有活下去的心。

    喋喋不休道：“你不是一直认为你是被抛弃的吗？其实不是的，你有疼你的爹娘还有哥哥，你的家人都很爱你的，你不能就这么死了。”

    听到常月的话，常念的眼睛又睁大了一些，可是里头闪着的不会希冀而是悲痛：“若是能，我宁愿不回去，若是我没有回去，便不会受哪些苦哥哥不会被人害死。你也不会因为我的牵连而被那样折辱。”

    “你说什么？”常月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常念难道也是...

    “我死了以后魂魄便一直跟在你的身边，我对不起你。”常念说话很慢，血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若不是我被萧何哄骗，一切都不会...”常念的话没有说完她似乎是累极了，没有办法将所有的故事说完。

    “阿月，这次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没有我，没有回京都，你就不会...”

    常月拼命的摇头：“不，我这次回来一定能护着你的，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了，不要死。”

    她能的，她一定能的！

    “好好活着。”常念的手慢慢抬起替她擦掉了眼角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