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什么?”
都市的阴影中,人影不断掠过,在不同的流逝的时间里,许多人经过这里,但是……足迹会被风吹散,不会有任何痕迹。
就好像……发生过的事,还有不可预见的未来,都是无意义的飘絮。
“什么啊……你到底是什么啊?”
耳边传来的,是颤抖着的嘶哑声音,但是……那拳头却没有停下。
“噗!噗!”那是拳头砸在肉体上的声音,在漆黑的小巷中那么清晰,传的那么远。
“噗!……噗!”
你知道吗?人类在闭上双眼的时候……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但有的人,哪怕睁开了眼……能看到的,也只有连绵不绝的黑暗。
而他看到的,是一双沾满了鲜血的拳头,浸泡在映照而来的幻蓝色的霓虹灯灯光下,哪怕被灯光渲染,那血的鲜红却依旧如此醒目,鲜艳得像要刺破他的视网膜。明明双手沾上的都是血,却无声的颤抖着,仿佛在……哭泣一般……
“为什么?”
一旦挥起拳头,就仿佛被吸入了某种无法挣脱的循环之中,怎么也停不下来……
自己……在挥拳的时候,脸上是怎样的表情呢?
很开心吗?为什么会停不下来?还是说……很悲伤,可是,明明是一张面无表情机器一般的脸。
他记不清楚细节,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内心深处的什么东西驱使着,机械般残酷地打倒一个又一个面前的人……他只知道这些是他的敌人。过肩摔,擒拿,扭断关节,截击要害,他如同一台失控的机器人,以完美的精度反复执行着这些动作,毫无怜悯,毫无情感地反复,再反复。
毫无来由的恶意……
毫无原因的厌恶……鸣神我渡突然感觉小腹一阵恶心,仿佛有一条阴冷的蛇在他的胃里蠕动。他大口地呕吐了起来,单调的晚餐,未消化完的蔬菜,他已经呕吐出了一切,那份恶心却依旧没有一点消退,反而随着飘散进鼻中愈发浓重的血腥味而更加严重。他呕吐,却不是因为沾上了血,只是单纯的……在厌恶着什么……
或许是这种不讲理由的世界,又或许,只是厌恶着这样不像人类的“自己”。
因为他很清楚,那个在自己内心深处驱使自己的东西并不是什么恶魔,而是他自己,他自己的意识,也就是说是他自己想这么做。
实际上他宁愿那是恶魔,自己是受到恶魔的蛊惑才这样。
可他骗不了自己,他不想承认那是自己的意志,因为这样的话,自己不是成为了……比恶魔还要可怕的东西了么?
“切……真没用。”一旁戴着眼镜看似斯文的男生一边面容狰狞地责骂着小巷里众多被打倒在地无力再起的小混混们,一边缓缓地往后退。
他是学生里作威作福的“小团体”的老大,老爹是有名的成功企业家,老妈是教育局高管,也该他在学校横行霸道。
鸣神我渡讨厌人多的地方,他的路线规划总是趋向人迹罕至的偏僻路线,他可以在学校无人的天台上趟一下午,不去上课,也可以在后山的山腰坟头边上望着远方发呆,毕竟这里几乎不会有人靠近。
可好巧不巧,孤僻者和霸凌者有着相同的兴趣爱好,那就是挑选人迹罕至的地方。
路过学校科技楼后面那块人迹罕至的水沟附近时,加藤树的一众“手下”正揪着一个胖乎乎的低年级m字头男生不放。
正在气氛火热的时候,鸣神我渡从旁边的护栏边一跃而下,瞬间如同狗熊天降,瞬间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鸣神我渡是来上演一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时候。
鸣神我渡完全无视了他们,自顾自地经过。
这就好比鬣狗们正在进食,羚羊都已经被它们按在地上了,可你突然戴着耳机听着歌,明晃晃的从他们中间穿过,简直是耻辱,明晃晃的挑衅。
没有表情,没有行动,并不意味着怯懦,逃避,鸣神的感情很单薄,单薄到他可以对发生在眼前的……他人的不幸置之不理。可他们显然误解了,误以为那是怯懦的表现。
为了确保鸣神我渡没有录音摄像,他们翻开了鸣神的书包,里面没有其他东西,只有一本笔记,欧洲中世纪风格的,有些厚重又有些陈旧,封面有些褶皱,显然,这本笔记已经被多次打开,并且经常携带。
上面记载着一些东西……一些,生活中光下的人们所不应该知道的东西。就如同古神话中的潘多拉魔盒,里面埋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打开,世界的阴暗面将完全暴露在这些整天喝着饮料穿着华丽的“猴子”面前。知道这些,对本该正常生活,正常衰老走向死亡的正常人来说无疑是一场灾难。
一个男生才准备翻开,“Forsak……”……几个不完整的英文字样刚刚从略微翻开的第一页映入眼帘,下一秒他的鼻子就狠狠挨了一拳,鼻血止不住地狂流了出来。
鸣神我渡淡然自若地拿回自己的笔记,然后在几人震惊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那一拳力道精准,刚刚被打的男生的鼻骨断了,鼻血根本难以止住,痛的鬼哭狼嚎,几人只得优先将他送去医务室。
然而,不管他们的身份,背景,在鸣神看来,都只是自以为是的“猴子”。猴子始终只是猴子,多数时候,一个人的本性比冬天雪下的杂草还要牢固,鸣神不指望他们改变,但更不希望他们接触自己所知的世界,相比这些,断个鼻子倒是便宜了他。
所以……要来找我的麻烦吗?
大雨滂沱……打湿了鸣神我渡的视线,他的身上也受了不少伤,有棍棒打折的肋骨,也有被砍刀割开的皮肤,但是……雨越下越大。
嘈杂,雨声是那么嘈杂,仿佛掩盖了一切,身上传来的痛觉,还有……自己内心的声音,一切都变得空无一物。
“别过来!你这怪物……”
戴着金丝眼镜的加藤树还在不断后退,不过……这是一条死胡同,他本来就没想过,自己花钱叫来的这么多人会被一个人全部打倒。
“别过来!你这怪物……”
戴着金丝眼镜的加藤树还在不断后退,不过……这是一条死胡同,他本来就没想过,自己花钱叫来的这么多人会被一个人全部打倒。
怪物?是指我吗?
鸣神我渡没有理睬,只是一步一步拖着伤重的身躯一点点靠近加藤树。
脚下是潮湿的小巷,满是刺鼻的血腥味,夜幕将一切掩埋,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鸣神我渡湿漉漉的头发滴着水滴,幽绿色的眸子在大雨中朦朦胧胧地散发着寒光,像是隐藏在黑暗中,掠食者的眼眸。
加藤树背后发凉,一阵一阵地感到心悸。
“我是……怪物?”鸣神我渡有些木讷地重复着加藤树刚刚的话语,幽绿色的眼眸宛如迷雾,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是怎样……活到了现在,依然像个幽灵一样。
可是,那道词汇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一点一点,如同尖锐的刀刃般刺入心脏,疼痛,从身体深处迸发出剧烈的疼痛,像是要将他淹没,点燃无法熄灭的愤怒火焰。
加藤树咬着牙,突然掏出一把小刀颤抖着用力捅向鸣神我渡。尖锐的金属刺破皮肤,直接捅进了鸣神我渡的腹部,鲜血不断渗出。
可是,他依旧面无表情,就仿佛被刺伤的人不是他一样。慢慢的,他也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嘴角咧起一丝有些夸张的弧度,那诡异的笑容,让眼前的加藤树眼神慌张地不断闪躲。
“你根本什么也不是!我有的是方法搞你,等着……”加藤树满头大汗,故作优越感的话未说完,刚刚捅了鸣神我渡的小刀不知何时就被反插在了自己大腿上。
加藤树艰难地捂住自己的大腿,哆嗦着不断后退,刚刚的优越感一扫而空,瞬间脸色苍白地不断痛哭求饶。
就是这样……人们并不清楚,也不会去了解他人的痛苦,就像鸣神我渡在他面前打趴了那么多混混,他却无动于衷,可直到自己受了伤,流了血,才会害怕,才会求饶。
人无法体会他人的心情,冠冕堂皇的话有很多,“我懂你的感觉”之类的话语也很多。
鸣神我渡呆立在雨中,雨滴打在他裸露的伤口上,腹部传来宛如刀割般的疼痛,一点点蔓延全身,可是……
雨是那么嘈杂,滴滴答答,打在着阴冷潮湿的小巷中,听觉上的嘈杂甚至掩盖了蔓延身体的疼痛感,一切变得那么虚幻,缺少真实感。事实上,这个世界本身就缺少真实感,大概明天,或者后天……这里的尸体会被收走,作为案发现场封锁,地上的血迹会变淡,血腥味会完全消散。
有的人因此死去,他的目光缓缓挪向还在不断哆嗦着试图打救护车电话的加藤树。但是……几天后,因为这场雨,墙角的杂草或者苔藓会生长而出。有人死去,但也有生命会诞生,很平常的事。
“让我烦躁……就是你的不对。”鸣神我渡灰暗的眼眸被点亮,幽绿色的彼岸花在他的眼中绽放。
他抬脚,对着插在加藤树大腿上的小刀狠狠一踩……
一夜之间,这个城市最大的不良青年集团被一个年轻人单人通关的消息不胫而走。
鸣神我渡……
这个原本平平无奇的名字……突然间带上了“另一种意义上的传奇色彩”。
当地街区的黑帮集团4人死亡,十几人重伤,多人不同程度轻伤,其中还有3人终生残疾。
不知哪来的记者,也扒出了他的家世……国内最大的生物制药公司,鸣神生物制药集团总董事长鸣神有马的儿子。
事件影响到了鸣神集团的社会风评,最终被鸣神集团耗费财力平息,尽管鸣神我渡被定性为自我防卫,但导致几人致死的明显防卫过当依然使他在少管所待了一个月。
人们看他的眼神变得异样,带着畏惧,可是……对于他来说,一切似乎还是没有什么改变。
一如既往地去学校,听一些无聊的课程……然后,发呆,空想,度过一整天。
他时常会趴在自己偏安于教室最后排靠窗的座位上,关上窗帘,尽量不让那些烦人的外界景色映入眼帘。
为什么……内心常常感到毫无来由的焦躁,空虚,还有……痛苦……
他趴着,视线透过胳膊间有些昏暗的夹缝,小心翼翼地扫视这这个班级。
大家都其乐融融,聊天,游戏,学习,他们的脸上……是笑容,也有愁眉苦脸,也有恬静自然,可是……自己呢……自己应该露出怎样的表情。他只通过胳膊间的一条缝观察,像是被关在幽暗地窖几十年的人在窥视外界,但关的太久,已经过了渴望逃离的时间。
可怕的不是习惯了孤独,而是变成了孤独本身……
大家好像都沐浴在阳光里,有些热闹的教室,眼前的阳光中漂浮着小粒小粒的尘埃,空气中是这个年纪的学生散发的青春的气息,爽朗的笑声,聊天声。
一切明明就在眼前,却仿佛隔了一层可悲的屏障。自己就仿佛一只沙滩上混入斑海豹群中的海象,沉重的身躯无法让他从阴影中挪出,只能听着那些斑海豹欢快的游戏声,独自将头深深地埋进礁石之间。
鸣神我渡,他不是这个充满阳光的“世界”的人。窗帘挡住了本应照向他的阳光,他的鼻中,只有腐烂的气息,像是坏掉的苹果在垃圾桶中慢慢发酵腐烂的味道,那是这个世界本身散发的气味,别人闻不到,也察觉不到的。
他只能看着,也只打算看着,像一个看戏的人,一个……孤独地坐在电影院的最后排观影的人,没有3d眼镜,也没有爆米花,两手空空,单纯地观测一切……像一台冰冷的机器。
就像以群体行动着称的狼,狼群有着自己的阶级地位划分,捕猎时共同合作,猎捕回的猎物一同分享,面对威胁时彼此扶持渡过,可不是所有的狼都在狼群之中,也会有离群的存在,独狼……
在捕食动物当中,狼的嗅觉、听力和耐力都是很出色的,完全具备独立捕食中小猎物的能力。狼是很善于和同类打交道的,但不等于不能独立生活。一般离开群体后,本能生存能力应该还是该具备的,所以应该可以活得很久。
至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活的很好,在他看来,一个人,一群人,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自己算是一只独狼吗?是自己被孤立了吗?因为自己是个怪人?同学们说过……自己是个怪人,怪人的定义,是怎样的呢?
不搭理别人?高傲,性格恶劣,丑陋,行为诡异,还是……仅仅只是因为和别人不同?
亦或者,只是他一昧在拒绝,在逃避,不愿意与人接触……
自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件……永远无法原谅的事,他趴在桌上的时候,眯着眼,却根本睡不着……
很少的睡着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会漂浮出一些莫名奇妙的片段,焦黑的大地……古老建筑的断壁残垣,还有……一条河,一条漆黑的河流,一眼望不到边,河的尽头,仿佛有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在朝他招手……
这样的梦境,总是时不时地浮现,对他来说,很模糊,算不上噩梦,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总之,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自己好像,在等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