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厌恶王栗,从小王栗就循规蹈矩,做足了老实人的角色,处处都要管着她。
不让她和成绩差的同学玩,她就偏偏陪那些同学去飙车,教育她要勤俭节约,她就偏偏硬要裸贷也要过得像个公主。她永远在找与王栗相反的道路,仿佛是拼了命的想要证明着什么……
可现在呢……这一切都毫无意义了,王颖指望着王栗用自己那令她厌恶的生命为她发挥点余热,直到王栗发了疯似的用刀一下下捅着那个伤害折辱她的罪魁祸首,她才明白……
自己那些被王栗认为孩子气的证明与反叛已经毫无意义了。
王栗已经坏掉了……却是因为他作为一个父亲最基本的本能,那便是保护自己的儿女。现在,他甚至已经不能称为人类了……
很羞耻,王颖用嫌弃到了极点的眼神瞪了他,她不希望别人知道现在这个人不人不鬼不鬼的家伙是她的父亲,哪怕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是因为王颖。
“你……你没事……”
王栗踉踉跄跄地走向王颖,他的鼻孔不断流出浓郁的黑血,浑身溃烂得简直像是刚刚被做了某种残忍的生化实验。
刚刚那辆大货车差点撞到王颖,他很担心,可这种担心混杂在混乱中,他此刻的思想与情感已经乱作一团,大脑的神经中枢受到阻碍,像是搅成一团的丝线,无法正确有效地传递脑内的信息。
并且……肾上腺素与甲状腺素异常升高,王栗的大脑始终处于极度兴奋状态,他再次被本能所控制,张牙舞爪着冲向刚刚差点伤害了自己女儿的货车司机。
王栗双手紧紧握住了货车司机的脖子,他的速度奇快,已经完全超越了人类所能够达到的极限,根本来不及闪避。
那双手上暴起的青筋缓缓变成黑色,不断有蒸汽冒出,那双手的颜色越来越深,形状也随之改变。
与此同时,在距离地面三万五千八百公里的地外轨道上,ch的卫星如同夜空中的守望者,敏锐地捕捉到了异样的信号波动。那信号波中的独特频率与模式迅速被精确识别——感染体在变身时释放的强烈能量反应。
整个信号被卫星的通信天线精准地捕获,经过精密的变频与功率放大,那原本微弱的波动变得清晰而强烈。
放大的无线电波再次被卫星的通信天线释放,向ch的地面信号基站疾驰而去。
在ch的地面基地内,警报声如潮水般涌来,尖锐而刺耳。整个执行部基地瞬间沸腾起来,众多技术人员紧锣密鼓地检测着信号来源,确认感染体信号强度。
“该死!”
七海熊切此时就在亚历山大·卡佩尔的办公室内,他本来是来交关于上次战斗的报告的,就恰好碰到了卫星画面传到卡佩尔的电脑中。
“感染体的信号活跃到能够被雷达站探测到,他马上就要变成怪人姿态了,可那里是学校,这么多学生。”
七海熊切眉头紧锁,不仅仅是因为感染体绝不能出现在众人之前面前,还因为……他在感染体周围的围观群众中看到了七海晶。虽然他们的灾害应对部的后勤部门可以消除他们遇到感染体的记忆,但此时围观的群众与学生接近上千名,如此广大的人群数量很难保证情报不会外泄。
“我现在就出发!”
七海熊切将文件一甩,急忙准备冲出办公室赶往现场,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这次感染体到底是几级,如果只是一般的d级E级感染体倒还好,万一这次感染体达到了c级或者b级以上,必然会凭借恐怖的速度和力量大肆屠杀,展开破坏。
到时候……甚至七海晶也很可能丢掉性命……
不……这个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逝,七海熊切的额头冒出冷汗。
那样的事……他绝不会再允许发生了。
“等等……”
卡佩尔突然举起了一只手,制止了七海熊切,他冰冷的脸上缓缓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严肃。
“你的心乱了,熊切。”
这个金色长发的男人缓缓起身,整了整七海熊切的衣领,随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记住,你是ch的骑士,不要关心则乱。”
“我明白!”
七海熊切用力点了点头,他一刻不停地冲出办公室,只留下目光依然牢牢锁在卫星画面上的卡佩尔。
画面上,一道漆黑身影一闪而逝。
“我想……猎人已经到了。”
……
“王老师……你怎么了?”七海晶也是听到如此巨大的动静,闻讯赶来,这才见到了如此惊人的一幕。
可眼前的王栗是怎样,他的额头下方异常地凸起,变形的颅骨骨架如同利刺般刺破皮肤快要生长而出,眼球翻白随后逐渐被猩红笼罩,原本有些皱的皮肤下生长出更为光滑坚硬的躯体,很明显,他在变为某种“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
此刻带着关心的疑惑冲破了恐惧,七海晶刚刚想要冲上去仔细查看自己昔日的老师到底是怎么了?
他是病了吗?眼前的一切太过不真切,自己的老师明明几天前还那么正常地站在她面前……
可一道残影如同的漆黑的流星般瞬间划过七海晶的视线之中,剧烈的碰撞在一瞬间爆发,像是攻城的投石撞上了城墙,冲击力如同一颗小型炸弹般逼得所有人退后。
没人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刚刚像疯子般的王栗还站在货车司机面前死死掐住了他,可下一刻他就瞬间消失,只留下一对断臂,同时一栋教学楼外墙被瞬间砸穿,烟尘四散,犹如一颗微型c4刚刚爆炸。
七海晶看着还紧紧掐在刚刚眼前死里逃生的货车司机脖子上的那对断掉的手臂,简直难以置信。
货车司机脖子上,王栗刚刚紧紧掐住的手已经断掉,似乎是被强大的力量硬生生撕裂,断裂处不断往外冒着蒸汽。
手臂的异变程度很高,坚硬的外骨骼取代了皮肤生长,手掌间的骨骼严重变形,似乎要形成一对骨质镰刀,而这对镰刀还没有完全形成,就被打断了,要不是那勉强存在的五个手指,根本无从辨认这是人类的手。断裂处露出惨白的骨骼,从中流出与人血完全不同的乌黑的血。
“咳咳!”
货车司机一边艰难的取下那对掐住自己脖子的诡异手臂,一边剧烈咳嗽,他面红耳赤。呼吸急促,只有他自己明白……刚刚那对手臂的力量有多大,那简直不是人类应有的力量,硬要说的话,根本是一头棕熊或者大象,如果刚刚再迟一点,他的颈骨立刻就会被捏碎。
黑暗中,赤红色的狭长复眼突兀的亮起,犹如收割灵魂的死神挥舞着的赤红镰刀。
Lethe微微倾斜脖颈,骨骼间碰撞出清脆的“硌哒”声,如同古老的钟摆在寂静中回荡。
黑暗中,脚步声悄然逼近,每一步都伴随着碎石被踏碎的细微声响,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眼前的男人仍在持续变异,那原本被他用臂刃斩断的双臂,此刻正以惊人的速度再生。细胞间生出密密麻麻的连丝,如同粘连的蚕丝般迅速堆积,形成新的手臂组织。
昏暗的教室内一片狼藉,两只怪物疯狂地冲撞,连续砸穿了三层墙壁,最终撞入了实验室隔壁的储藏室。此刻,储藏室内的化学药剂和储藏柜被砸得七零八落,各种化学药剂流淌一地,刺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吊灯因刚刚的震动而坠落,火花四溅,与地面的碎玻璃相映,映照出那尊宛如杀神般漆黑的身影,以及他面前逐渐化为怪物的王栗。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再生的。”
Lethe眼疾手快地拿起储藏柜旁装着王水的瓶子,狠狠地砸向王栗。王水瞬间与王栗的身体接触,腐蚀的浓烟迅速升腾,王栗身上那件残破的白衬衫仿佛被烈火吞噬,迅速碳化焦黑。
刚刚生长出的坚硬皮肤也在王水的侵蚀下不断碳化掉落,露出下方畸形而诡异的骨骼。
王水(aqua regia),又称王酸、硝基盐酸,是一种腐蚀性非常强、冒黄色雾的液体,是浓盐酸(hcl)和浓硝酸(hNo3)按体积比为3:1组成的混合物。它是少数几种能够溶解金的液体之一,它名字正是由于它的腐蚀性之强而来。
仅仅只是人类因为“origin stone”的融合而变成的感染体,身体强度还是完全无法比拟纯种Forsaken,细胞强度介于人类细胞与Imc细胞之间,一样会因为这类强酸受到伤害。
Lethe甩了甩手掌间残留的王水,他漆黑的生物外甲并没有受到腐蚀,这是因为他在骑士姿态下身体细胞强度完全可以比拟Imc细胞。
更准确来说,他的细胞此刻被活性化,以趋向Imc细胞的形态转变,原理上与这些感染体通过Imc细胞侵蚀人类细胞而强化身体大致相同,但更为稳定,程度更高,唯一的缺陷就是对身体的伤害极大。
毕竟将自身的人类细胞短时间强化为接近Imc细胞的形态,所需要的生命力是一个可怕的数字。
因此他的骑士形态无法长期维持,细胞和组织会因为承受如此巨大的压力和损耗而迅速衰老死亡,一旦超出了临界时间,他全身的细胞就会崩溃,导致最为悲惨的死亡。
一边是感染体获得较低程度的力量但生命力会大幅增强,在6600万年前那个消逝的文明的记录中,人类变为的感染体甚至可以存活上千年,可另一边是消耗自身生命获得力量的假面骑士Lethe,同样的方式,却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鸣神也说不上哪边更为优势,可唯有一点可以肯定……
从没有见过光的蛾子,一见到火就会扑上去,烧死别人无所谓,烧死自己也不可惜。而在鸣神我渡的生命消耗殆尽前,他会烧死所有他的敌人。
Lethe的五爪蓄力探出,一把将已经血肉模糊的王栗的头按在墙上,墙壁龟裂,裂缝以那头颅后的墙壁为中心蔓延开来,仿佛随时就会整面坍塌。
漆黑的手臂完全贯穿了王栗的腹部,大量乌黑的血随着肠道内脏喷涌而出,他没有给王栗完全怪人化的机会,所谓的变身无敌无法打断在他这里并不存在。
和只是以人类姿态为伪装的Forsaken不同,所有感染体变为彻底的怪人姿态都需要一小段时间。
这段时间里他们充其量也就只是介于人类与怪人之间的强度。时间很短并且存在个体差异,但很不凑巧,王栗的前摇足够Lethe杀死他了。
“王颖,刚刚那人你认识吗?他……”
王颖身旁的女生有些好奇地问到,但看到王颖脸上如同吃了苦瓜般的阴沉脸色,立马很识趣地闭上了嘴。
“不认识……我们走吧。”
王颖故作镇定地拉着女生走了两步,她的步子越走越快,仿佛在逃离着什么,是自己那变成怪物的父亲,还是自己与父亲那血浓于水的亲情牵绊。
自己从来都不关心他的,他现在这个样子,不仅帮不了她一点,还会丢她的脸,别人知道会说“看啊,那是王颖,那个怪物的破货女儿。”
她是不要脸,不要脸的事她做的多了,求着那些讲的上点话的朋友借钱奢侈,买最贵的皮包,喷最贵的香水,每天都搞得好像她明天就要死了今天不彻底放飞自我就晚了一样。
她尝试过各种各样的男朋友,甚至三天一换,可别人和她一样也只是玩玩,她身边的人不停的换。
因为欠了钱换了一批又一批朋友逐渐臭名昭着,因为过于随便男朋友也都知道她是破货。可……只有王栗,一直没换,一直是自己的父亲……
这算什么啊……
小时候她母亲就是因为太嫌弃自己这老实又愚蠢的父亲而离婚改嫁,她原本作为他们爱情的结晶,在离婚之后却变成了诅咒。
说实话,谁会喜欢自己那蠢笨的父亲,非要和那些有后台背景的学生对着干,别人校园欺凌关你啥事啊,又不是你班上的,你只是一个地理老师,你只负责教地理,在学校里那些高官的富家子弟给你面子,叫你一声老师,不给你面子,能让你入土。
自己小时候就明白了这样的道理,和那些有钱有势的人作对就是蠢,讨不到一点好处,因此她变成了谄媚那些人的家伙,像是勾引商纣王的妲己。
实际上她也只是别人的一条狗,可这样的狗有肉吃,总比街上那些骨瘦如柴跟没见过骨头似的流浪狗要好的多吧。
可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就不明白呢?他明明没有背景,没有实力,却非要为了自己的学生做主,搞得连自己母亲原本事业蒸蒸日上也因此被搞下了台。
那些人叫过来的混混在家他家公寓的楼梯道上用油漆一遍一遍的刷着“王栗你全家遭”,最后一个“殃”字被王颖擦掉了,因为那时她的身高只够得到那个“殃”字。
可她今天擦掉,明天又会被人补上来,她不断的擦,别人不断的补,小混混到底是收了钱毅力根本不输给她,直到有一天她不想擦了,一屁股坐在那些墙面的油漆下放声大哭。
自己的母亲决定与父亲离婚时,一定也是这样的感觉“不想擦了”的吧。
可那时,这个戴着眼镜的老实人提着便宜的大葱,一脸笑意地走到了她身边。
厚重又老旧的眼镜片倒映着那个哭哭啼啼,纯真可爱的小女孩,那双温暖的大手摸了摸她的头。
两天前他们才离婚,可见到自己的女儿,王栗的脸上却充满了微笑,他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留给女儿。
实际上他此时肯定也想哭吧,也想坐在这些油漆下放声大哭,哭自己的愚蠢无知不自量力,哭自己的多管闲事导致妻离子散。
“没关系的……不管别人怎么说,对的永远都是对的。”
“擦不掉就不擦了,我们回家去。来……小颖。”
男人微笑着对他伸出的手,层层叠叠的皱纹在阳光下如同喜马拉雅山脚下群山的沟壑,一瞬间烙印在那个女孩儿的内心深处。
“草!(一种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