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烦闷地数着手上接过的钱,明明只是薄薄的几张钞票,他却心不在焉地数了又数。
“给。”海斗也吃完了面,面无表情地把面钱递给了老板。
“这钱我不要了,你以后别来这家店了。”老板面露难色,满脸苦逼相。
明明刚刚面对两名不给钱的方舟监察都还是满脸堆笑,可面对正儿八经给钱的海斗却是这副模样。
“我一直在这吃早餐,几年了。”海斗面无表情。
“我知道,算我求你了。”店老板看起来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他老婆跟人跑了,还有女儿要养,女儿现在高三了,在方舟高等学校,他想女儿得到最好的教育,可方舟学校的学费贵到离谱,他怎么能,又怎么敢去惹这些监察。
他们可以以各种理由随便停掉自己的店,到时女儿付不起学费,店面也会租不起,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世界会全线崩塌。
“我知道了。”海斗没有多说什么,拿回了自己的钱,转身离去。
店老板是不是上有老下有小,是不是生活艰难,是不是要供女儿读书,这些他并不在乎,他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他来这家店的唯一原因只是味道好,价格低。
现在老板要赶他走,再找一家就是了,也许口味会更好,也许价格更实惠,可……不知为何,他感到有点遗憾。
他是那种很恋旧的人,喜欢一种口味就会一直喜欢,他喜欢这家店的肉沫面,吃了三年一直只吃这一种口味,从不变过,他不会吃腻,每次滑溜溜的面条入口,都会让他想到自己第一次来这家店被面条的滋味惹的怦然心动的感觉。
不过……毕竟三年了啊,再怎样的心动,也会彻底凉透。
那天下午,他刚出校门就被几个大汉蒙住眼拉进一辆面包车,他在车上被一顿胖揍,然后被从高速行驶的车上扔下。
在黑暗中他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痛得要命,脸颊边有温热的感觉,那是他的血。
他艰难地爬起身,膝盖似乎是严重受损了,他扶着墙壁都几乎难以站住脚,好几次又摔倒在地。
被摔碎了屏幕的手机画面定格在一条短信上。
是柊真白发来的,他爸爸的姐的孙女,姑姑的孙女,海斗总是搞不清这些亲戚啥的,硬要说的话,柊真白应该算是他的表侄女。
那是一个黑猫头像,那时的柊真白还在用猫猫狗狗做头像,她是那种会经常换头像的女孩,兴致来了就换一种动物。
当然,海斗回忆着,自己班上的女同学大多都是用那种p了几十遍的精致美颜照片作为头像,恨不得把自己p成仙女明星,真是有p图实力,丑小鸭也能变白天鹅。
有次柊真白还在用南极帝企鹅的幼崽照片当头像,海斗吐槽她头像太幼稚,结果隔了8秒,她的头像变成了一只成年帝企鹅……
“这样就不幼稚了吧,嘿嘿。”
“艹!”海斗痛骂一声,他记得自己刚上车的时候靠着直觉给一个大汉的裆部狠狠踹了一脚,结果就是遭到了更激烈的报复,他的右手五根手指全被扭断了,十分畸形地向后扭曲,光是扒着墙壁就痛得像是用七百根钢筋扎穿皮肤。
他用左手勉强捡起手机,想打个急救,他的血已经差不多止住,但因为反抗惹恼了几个大汉,身体被揍得体无完肤,越来越虚弱。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屏幕上柊真白发来的消息,时间显示是5点12分,大约5小时前。
“我从学校溜出来找你了,陪我去逛商场不?”
“你咋不回!(`?′)Ψ。”
然后是7点45分。
“等着,找到你要你好看!”
真是个小灾星……海斗这个月的钱可不够这位大小姐逛街买东西的。他沾满了血的手指怎么也按不动破碎的屏幕,连电话都难以打出去了。
“该死。”海斗感到眼前一黑,身躯无力地又瘫倒在地,手机也脱手而出,看来确实是失血过多了。
“海斗,你鲨人啦?”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海斗勉强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白皙如玉的小腿,穿着阿迪达斯的限量休闲鞋。
柊真白……
她……怎么在这里……
海斗很想吐槽,这姑娘什么离谱脑回路,自己不是鲨人啦,而是差点被杀啦,而且如果再不治疗,就不是差点,而是真的要去见上帝了。
“等等我打110。”柊真白手忙脚乱地翻出手机开始拨号。
喂!……不是110啊,你这是要把濒死的病人送去坐牢吗?打急救电话啊!
海斗很想骂她,可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失去意识,彻底晕了过去。
黑暗……连绵不绝的黑暗,接着是细微的心率仪的声音。
海斗猛然惊醒。
他的记忆停留在自己走出校门那会。
“柊家还没去看她么?”海斗一边提着笔记本电脑,一边悠然地走出学校大门。
他在手机上编辑着信息,这是发给他的姑姑的,毕竟姑姑虽然嫁到了柊家,但本身是自己父亲的姐姐,也算是柊家里少数的会稍微关心柊真白一点的人了,在她看来,柊真白同样是珍贵的孙女。
不过她负责着柊家产业在美国的境外商务,本身也常年不在国内,基本上没办法照看到柊真白。
可海斗与其它的柊家人几乎没有什么联系,唯一能够获得一些消息的渠道也就只有自己那远在鹅美瑞砍的姑姑了。
“柊家国外的产业总是很忙……”可能姑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半天,回了这样一句有些苍白的消息。
“哎……”海斗放下手机,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不禁想到那个总是在电视屏幕上出现的关爱孤寡老人公益广告,里面说的“忙点好啊”,可在柊真白这里一切完全相反……柊真白成了被忽略的对象,甚至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的“家人们”却都还是一副“家里养的景观盆栽死了”般无所谓似的态度。
“真白,就麻烦你多看望看望了,从小她就最粘你。”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姑姑发来的道德绑架短信,什么“麻烦我”呀?海斗皱了皱眉,柊真白有那么多的“家人”,老爹,后妈,远在别的城市多年未见的亲生母亲,还有两个顽皮娇蛮的小公主似的妹妹,柊家还有一大家子人,他们哪一个不是她的家人,而自己是陆家的人,说白了论“家人”什么的根本轮不到他,凭什么要麻烦自己。
不过……海斗还是回了个“嗯。”
他很难拒绝自己脾气超好又看着自己长大的姑姑,而且……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
像是婚宴之后清理一地的垃圾食物残渣的服务员般给柊家的无情擦屁股。
然后,前方两个小仙女横穿红灯,紧接着……
自己就被车撞了,一辆大货车,丫的本来是要撞小仙女的,可司机师傅怜香惜玉一个大转向,几十吨冲击力,自己像炮弹一样飞出去十几米远,所以……这里是地府?
海斗想了想,自己虽然没做过什么好事,但也应该不至于下地狱,可要是上天堂需要生前的善行作为门票的话,这样的门票他肯定也买不起。
“哟,你醒了呀,小弟弟。”
……
那是一个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妖精,海斗抹了抹眼睛,有点难以置信。眼前的女生美的不可方物,妖艳?性感?清纯?不,这些都不是,她只是单纯的“美”,就像一件人造的单纯无瑕的工艺品。
她的皮肤温润如玉,洁白似雪,双眸呈现出诡异的赤红色,红色的瞳孔在光线之下仿佛一轮黯淡的红日,在天与地的中央不断旋转。
不知为何,看到那对眸子,海斗脑海中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影视作品中龙喷出的火焰,因为那对眸子始终带着无端的灵动,没有一秒是死寂的,每一秒都像黑夜中跃动的火焰。
如果海斗告诉别人,一个美女的眼眸宛如火焰一般炽热,那别人多半会觉得那是海斗对她一见钟情了。
就像求偶季节的孔雀,在认定了对方是自己命中注定的雀之后,对方在自己的眼中若宛如火焰一般闪亮。而其他的孔雀无论怎么开屏展翅炫耀它们华丽的羽毛,都不会再得到任何理睬。
可海斗很清楚那并不是这么一回事,这家伙的眼睛和普通人不同,硬要说的话,恐怕只有“魔眼”能够形容。
不过自己不是颜控,对方长得好与坏对他来说并无多大区别,就像你觉得迪丽热巴很漂亮,可别人根本不会走进你的生活中,你们的命运毫无交集,她美与不美实际上与你没有任何影响。
那张完美得如同人工制造的毫无瑕疵的工艺品般的脸颊突然凑了过来。
看看四周,这里是医院,旁边还莫名放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吉他盒。按理来说自己在医院苏醒,站在自己的身边的,应该是自己的老姐,父母亲,见他苏醒,终于松了一口气。一边拥抱着他一边说“真是太好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把一线顶级大明星的美貌都甩出几个银河系的“妖精”。
这只妖精上身穿着瑞士进口小羊皮制成的Andrewmarc限量皮衣,下半身是不知名的日式武士长裙,意大利精品的莱资墨镜就放在旁边的桌子上,都是限量款的稀罕东西,这些东西都不是海斗的经济实力足以接触到的。
“陆海斗,2005年1月19日出生,于2023年9月12日遭遇车祸当场死亡。”
女生一边从证件包翻找资料一边打着哈欠如同新闻主持人般面无表情地念出了陆海斗的讣告,仿佛他说的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
?
海斗满脸问号,自己死了?可他的意思很清晰,自己现在明明还是活着,可眼前的这个女生,不仅知道自己的这么多信息,还一脸平静的说出他的死亡通告。
“霍啦。”女生从黑色的小皮包中抽出一沓人体x光图片和医院报告拿给海斗看。
那一沓递来的资料,医院报告上明确的写着自己的名字,诊断结果是全身骨骼粉碎性折内脏破损抢救无效,x光照片上的场景则更是惨烈,自己的骨骼碎的仿佛被卡车碾过的的曲奇饼干。
“什么意思?”海斗满脸黑线,一个未知的女人突然告诉你,你已经死了,可你还活生生的在和她讲吗?这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呢?哪怕她的外貌媲美妲己,海斗还是觉得她多半是不知从哪里溜来医院的神经病。
“可你还活着,对吗?”女生有些俏皮地微微一笑,“在死后3小时后,你体内的Imc细胞活性化,圣纹显现,让你的肉体再生重塑。”
“老实说,你这种情况还真少见,圣纹的纯度这么高,甚至能起死回生。”女生突然妖孽的一笑,紧接着突然扑向陆海斗,自顾自地拉起了海斗的手臂,撸起他的袖子。
“你在……说什么呀?”
陆海斗满脑子都觉得这孩子虽然长得不错可惜是个中二病,莫名其妙就给自己补充什么编造的奇怪设定,丢到精神病院有点可惜,不如送去缅北当苦力逆天改命。
就好像那种天命男主有一天突然被一个软萌的妹子,类似游戏向导那种找到你,然后告诉你说你天赋异禀,筋骨千年一见,是练武奇才,现在你跟着我去打怪升级,打倒魔王拯救世界。
海斗可不信这些,就连那些被pUA无数次的顶级洗脑大师推销员向他推销东西时他都完全不买账……东西真那么好怎么会没有销路还用得着大街上找人推销。
而且专门找看起来似乎好骗一点,独来独往的他。
然鹅……他的目光在看到自己袖子下的手腕的瞬间,凝固住了。
他的手腕上,无数淡红色的无规则怪异纹路交错,这些纹路宛如盘曲错节的小蛇,没错,就是蛇,活生生的小蛇,这些纹路类似充血了一般呈现出诡异的红色,犹如活物般在他的手腕上不断毫无规律地游动,仿佛要从他这具平平无奇的躯体中挣脱而出。